石菖蒲与邱合对视一眼，才转头问朱茂道：“朱医监，今年送来的红芳絮与往年不同……不知是不是换了清理药材的人？”
此话一出，朱茂心中“咯噔”一下。
红芳絮有毒，所以红芳园一块向来是交给何秀处理。何秀懦弱木讷，这些年采摘清理红芳絮也没出什么问题。直到今年……今年采摘红芳絮的人手里，多了一个曈。
曈脸上不曾生出褐色毒斑，只是他找茬的一个理由。但真要说起来，曈究竟有没有采摘红芳絮，清理药材的时候做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她不会真在红芳絮中动了手脚吧？朱茂心中惊疑不定。
她怎么敢！
思及此，朱茂当机立断，骤然起身：“回院使，今年采摘红芳絮的医工的确增了一人。与往年不同。”一扭头，叫来外头医工：“来人，去把何秀叫来！”
医工很快离去，不多时，领着何秀进了屋。
何秀正在药库里核对药材，陡然被医工领走，心中惴惴，也不知朱茂叫她去有何事。待一进屋，还未看清楚屋中究竟有什么人，劈头就迎来朱茂一声喝问：“何秀！前日里你说红芳絮采摘清理，全由曈一人完成，可是真的？”
何秀吓了一跳，尚不清楚是何状况，连忙跪下来争辩：“大人，我所言千真万确，医士绝没有偷懒。相反，她见我受红芳絮花絮所扰，呼吸不顺，大半红芳絮的采摘都由她包揽，还有之后清理药材，也全是医士所为。”
她还以为朱茂是为曈偷懒一事叫她，因此立刻将功劳全往曈身上揽，谁知朱茂下一句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朱茂道：“如此说来，在红芳絮中动手脚的，也就是曈一人所为了？”
“动手脚？”
何秀未说完的话顷刻间堵在嗓子眼儿里，一刹茫然：“什么动手脚？”
无人回答她，朱茂转身，对着座中二人躬身低眉，语气是罕见的严肃：“院使大人，您都听见了，红芳絮采摘清理皆由这二人之手。”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过去多年由何秀一人完成不曾出错，今年想着药房增添人手，所以下官特意多派一人前去药园帮忙，未料此女包藏祸心……皆由下官不察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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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虽是请罪，却字字句句都是推诿，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将整件事中摘出去。
常常替上峰顶锅的石菖蒲便十分瞧不上眼他这幅做派。
再看那地上瑟瑟抖的医工，不免就起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可怜。
朱茂还在说：“氏如今还在南药房，若院使大人想要治罪……”
“治罪？谁说要治罪了？”石菖蒲打断他的话。
朱茂的声音戛然而止。
石菖蒲兜着袖子，故意慢吞吞地走到何秀身边，低头瞧着何秀，和颜悦色道：“你刚刚说，此番红芳絮清理整理，全由医士一人所为？”
何秀身子颤了颤。
方才朱茂的话她渐渐听明白过来，这批送去御药院的红芳絮出了问题。但曈究竟做了什么无人知晓。她有心想替曈瞒一瞒，奈何生性胆小，面对面前人犀利的目光，终于还是不敢说谎，老老实实回答：“……确实如此，大夫清理红芳絮的动作麻利，又不受花絮之苦，我见她清理过后的红芳絮比我清理得更干净，就没有阻拦……”
“这批送去御药院的红芳絮，都是由大夫清理的。”
石菖蒲“噢”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朱茂察觉出气氛不对，这与他想的不太一样，不安开口：“石医正，这到底……”
“菖蒲，”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邱合终于看不下去，立眉责备：“别逗朱医监了。”
石菖蒲这才回过头，露出个真切笑容：“好罢，朱医监，其实我们此番前来不是论罪，而是赏功。这批送来的红芳絮药性强烈，制成的一梦丹颇得柔妃娘娘喜爱。院使大人来南药房，就是为了见见那位清理红芳絮的医士。”
“能有如此厉害手法，那位可不容小觑。往日都不知道南药房是这么个卧虎藏龙之地。”
他说得认真，末了，瞧瞧四周：“不知那位医士现今何处啊？快请出来见见吧！”
他每说一句，朱茂的神情就僵硬一分，直到石菖蒲问出最后一句，朱茂立在原地，像尊被风侵蚀的石头，脸色十分难看。
半晌无人回答。
就在石菖蒲面露疑惑之时，跪在地上的何秀陡然伏下身去，大声道：“回大人，我知道她在哪。”
“医士眼下正在后院的神农祠堂里，跪壁思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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