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饴关切地望着这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人,“那你要多给家里去电话呀,你妈妈现在一个人,肯定很寂寞。”
“她前年就去世了,如果人死后会去到天上,那她一定一直望着我。”
梅思南的神情十分温顺,语调也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平静,他同谁说话时就会去望谁的眼睛,只是谈及母亲的时候会多出一点伤感——这尤其令徐如饴感到心碎。如果这会儿她坐在梅思南身旁,只怕已经拉住了这个年轻人的手,轻轻拍他的手背。
“你刚才说你们家离镇子很远,”时平川打断了这有些莫名的氛围,“那你平时上学怎么办?”
“老实说,我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我从启蒙一直到中学一直是我妈妈和两位家庭教师在负责,去年虽然申请了北区的一所大学,但因为一些琐事走不开,就没有注册,今年又必须来松雪原一趟,所以……”
“她们都教你什么?”丁雨晴突然问道。
“语言,像南北十四区语,通用语,古典语……再是文学,我母亲托人从南区运去了很多书,哦,还有一架钢琴,她过去很喜欢弹琴——”
“北区哪个大学能允许学生连续两年不来报道?”时平川打断了梅思南的话,“你这也太不拿学业当回事了,没有大学文凭,没有一技傍身,你将来怎么找工作?”
“……思南不用找工作。”丁嘉礼突然开口补了一句。
“什么?”时平川侧过脸,“那他以后干什么呢,跟你一样去卖车?”
“他卖什么车,他卖地。”
整张饭桌都沉寂了片刻,时平川一下没明白,“卖什么?”
“卖地,”丁嘉礼答道,“而且不是卖给普通人,他的地一半都卖给了升明号上的那个罗博格里耶。”
顷刻间,饭桌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包括已经脱离对话的赫斯塔——她又一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时候,时平川终于想起托博尔山这个地名是在哪儿听过了。最近三个月升明号在海上惨遭劫掠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十四区激起了极其热烈的讨论,尤其是荆棘僧侣和他们即将抵达的第二伊甸——而传说中罗博格里耶购置的土地就在托博尔山一带。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梅思南身上,时平川惊得张开了嘴巴,久久没有合上,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你们家是有多少地啊?”
这问题刚一出口,时平川就感觉脸有点儿烧,他能感觉到妻子和岳父同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向自己——这绝不是一个得体的问题,任何一个绅士都绝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打听对方的财产。
丁贵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又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梅思南,虽然此人看起来有些软弱,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北部地区的小地主,此刻多少又顺眼了一些。
“呃……我是说,你们家有四兄弟,”时平川快速地眨了眨眼,“这种时候,还是很容易起一些冲突的吧。”
“确实。”梅思南目光微垂。
“那是情理上的,法理上土地的归属权完全没有争议,”丁嘉礼笑着道,“他们家所有的土地都在思南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