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妃聪慧,细细思量自然能明白。”
乔妃仔细琢磨太子的暗示之语,忽然心惊,原来太子并非草包。
一切只是伪装。
眼前的太子笑意浅浅,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什么都说了。
一瞬间,冷气从脚底漫起,她要重新考量太子了。
她饮茶后问道:“殿下找本宫有什么事?”
慕容辞没心没肺地笑,“是这样的,近来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大理寺查了这么多日,一无所获。沈少卿央求本宫来问你一些旧事。”
乔妃笑道:“殿下请说。”
“之前沈少卿去过春芜院,见到了一些人。他注意到安贵人和近身宫女,觉得她们跟院里的人不太一样,便想问问。”
“安贵人和那些事有关?”
“其实没有关联,只是实在没有线索,例行问询罢了。”
乔妃点点头,望向琼庭开得正艳的蔷薇、芍药,目光悠悠而柔软,仿佛回到了如诗如梦的青春韶华。
她徐徐道:“安贵人比我早进宫两年,姿容清丽绝俗。后宫美人三千,她貌不惊人,能得圣宠,靠的是一截柳条儿般纤细的小蛮腰以及艳惊四座的柔舞。那两年安贵人颇为得宠,陛下时常传召她献舞侍酒,一时间宫内宫外盛行柔舞,以柔舞为尚。那年中秋佳节,继皇后,也就是你母后,安排安贵人在宫宴献舞。安贵人为了博得陛下欢心,新创了一种舞,舞于荷叶玉盘。”
慕容辞惊叹,“人若舞于玉盘,必定身姿轻盈,飘然欲飞。”
乔妃颔首,“安贵人这手绝技无人能及,因此她每餐进食甚少,保持轻盈的体态和楚楚纤腰。中秋宫宴上,她一支荷叶玉盘舞名动帝京,成为帝京宫舞第一人。陛下龙颜大悦,封赏无数。然而,盛极必衰,乐极生悲。她一生里最风光、最炫目的荣宠便是中秋宫宴那一刻,却也是悲痛欲绝的一刻。”
“为什么?”
“中秋深夜,安贵人腹中的孩儿没了。”
“既然她怀有身孕,为什么要御前献舞?”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怀了陛下的骨肉,她进食甚少,本就体弱,中秋宫宴前又连日练舞,孩儿如何保得住?”乔妃长长地叹息,不无怜悯惋惜之意。
“之后她失宠了吗?”
慕容辞再问,忽然想到是母后安排她在中秋宫宴献舞,那么她事后滑胎,会不会对母后心生怨怼?
若是如此,安贵人对年幼的慕容辞下手就有迹可循了——为尚未成形的孩儿报仇。
乔妃望着那一丛深红的娇艳蔷薇,眸色悲悯,“安贵人郁郁寡欢,无心侍奉陛下,陛下也就不传召她了。”
慕容辞明白了,直至自己出世,母后过世,安贵人或许怀着为孩儿报仇的心思来照料自己,伺机下手。
乔妃又道:“安贵人也是个可怜人。她的近身宫女柳眉是她父母从教坊买回来的舞伎,年纪颇大,教安贵人几年舞。安贵人颇有悟性,才学成那柔舞绝技。”
“原来是侍婢柳眉教安贵人习舞的。”
“柳眉是扬州教坊最出色的舞伎,若非容貌被人毁了,前程尽毁,生活拮据,否则也不可能入安家成为奴仆。”
“哦?那柳眉的容貌何处毁了?”慕容辞心神一震,蓦然记得安贵人的侍婢脸庞完好无损,并无毁容。
“十几年了,本宫想想……”乔妃扶额寻思,“对了,柳眉的左脸有两道交叉在一起的伤疤,这么多年了,那伤疤颜色浅淡,但照面之下,十分清晰,是两条粉红色的疤痕。”
“乔妃,你当真没有记错?”慕容辞郑重地问道,那千头万绪的谜团似乎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本宫不会记错。柳眉因为那两道伤疤毁了容,未免被人取笑、羞辱,时常戴着面纱。”乔妃发觉太子神色略有激动,问道,“殿下,有什么不妥吗?”
“没事,没事。”
辞别乔妃,慕容辞立即回东宫。
倘若乔妃所说无误,那么春芜院里的柳眉为什么容貌无损?莫非那个柳眉是假冒的?
她想去春芜院验证,不过到底克制住。
这么大的发现,不能打草惊蛇。
她差人去大理寺请沈知言来东宫,一个时辰后,沈知言匆匆赶来。
他知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传自己来东宫,必定有要紧的事,于是兴奋地问:“殿下有新发现?”
慕容辞并不解释,拉着他离开东宫,匆匆赶往春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