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一字字道:“他们都该死!”
大堂宁静,都等着他说下去。
他与周主事有三分相似的清俊眉宇刻满了悲伤与愤怒,“那个贱女人根本不是用一百两打发我们离开京城,只有十两!而且是把我们赶出京城的!我娘打算在距京城五十里的一个村子安定下来,可是那贱女人派了两个人暗中跟着我们,把我们驱赶到更远的地方。我娘迫不得已带我一路逃奔去到青州,即使我们省吃俭用,但不到一年那十两银子就花光了。我娘四处找差事养活我,可是工钱不多,仅够我们吃饱。到了寒冬,我们买不起棉被、棉衣,我娘没日没夜地为人缝补、洗衣,双手冻得长了疮,肿得不像样子,还整夜地咳。”
闻言,沈知言叹息道:“那刘氏竟然只给你们十两银子,真是伪善。”
“后来,一家青楼的鸨母见我们娘儿俩可怜,让我娘在青楼里帮工,给的工钱也比较丰厚。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晚夜深了,我娘还没回来,我很担心就上街去等。走了一条街,我忽然听见小巷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其中有女子哭泣、求饶的声音,我认得那是娘亲的声音,就连忙走过去看……”因为极度的愤恨,罗全的额角青筋暴凸蠕动,整个脸膛一阵青一阵红,“我看见我娘被三个大汉欺负……两个压着我娘的手臂,另一个在身后……”他抹了一把脸,把泪水擦去,“一个完事了,另一个接着来。我娘凄厉地哭喊着,那么的绝望……”
“太可怜了。”见他的脸膛蓄满了悲愤的泪水,顾淮颇为动容,“你可以去街上喊人。”
“那时候夜深了,而且是寒冬,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罗全哑声道,“看见我娘被欺负,我很生气,跑过去打那些坏人。可是我那时还只是个五岁的孩童,那坏人推我一把我就倒在地上,后脑着地,晕了过去。”
“你们母子俩很不容易。”顾淮摇头叹气。
“我娘不敢去官府报案,唯有带着我搬离那地方。”罗全的眉宇刻满了滔天的仇恨,对仇人的痛恨,也是对人世的怨恨,“我娘荆钗布裙,但难掩姿色,总会遇到那些禽兽。此后的几年也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我娘带着我不停地搬家,流离失所……”
沈知言悲悯地看他,不知说什么好。
慕容彧冷颜依旧,万年亘古不变的冷漠疏离。
慕容辞心里是难过悲伤的,还有几分同情,可是杀了人就是触犯刑律,就要承担罪责。她说道:“因此,你认定你娘和你有此遭遇的罪魁祸首是刘氏,你要刘氏母子三人血债血偿,要周家所有人付出血的代价。”
罗全狠厉道:“对!我要周家所有人血祭我娘!”
沈知言问道:“你在周家十年,报仇机会多的是,你为什么直至现在才报仇?”
“因为,我当管家越久,越不容易被人发现破绽。”罗全道。
“罗全,你认罪了?”顾淮郑重地问。
“从决定报仇的那刻起,我就没想过自己会苟活于人世。”此时罗全面容冷寂,万念俱灰,“周家所有人都死了,我娘也死得瞑目了,我是时候下去陪我娘了。”
“本宫想知道,你当真是一人杀了周家二十八口人?”慕容辞觉着,他没有武功,从正门是进不去的,倘若从窗台进去,多少会弄出声响,“你半夜潜回周宅,进入主人的寝房,没有弄出声响吗?周主事、周夫人等人没有惊醒吗?”
“我已认罪,这些无关紧要吧。”他的面庞布满了嘲讽。
“你有同谋?什么人帮你?”
“你觉得我有没有同谋?”罗全露出谜之微笑。
尔后,他自行往外走,两个衙役连忙押他出去。
慕容辞蹙眉思索,他究竟有没有同谋?
大堂一片死寂。
顾淮对太子拱手,含笑赞许道:“殿下只用一日便侦破周家灭门命案,下官十分佩服。”
她谦虚道:“其实只是凑巧,雕虫小技罢了。”
沈知言暗暗惭愧,殿下推演断案的本事越来越厉害,而他却退步了,丝毫没瞧出罗全此人有疑点。情何以堪呐。
慕容彧起身往外走,低沉道:“时辰不早了,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