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幸福过,跨越山川,看月亮和星辰飘移。”
路明非兀然抬头,对上了白衣男人的眼眸,在那双灼热的龙瞳里他没有再见到愤怒了,有的智商无限的哀思和追忆。
白衣男人只是一句话,路明非几乎就能从里面听见那些渡过的漫长岁月,能看见他身边火光摇曳下闪灭的矮小的影子,他们曾经结伴而行,登足高山,长空与白云在他们的头顶掠过,白色袍袭扬起后落下所见的是青山和碧海他们曾经幸福过,直到今日被死亡永隔。
不,不对。
龙王这种东西啊,不是生来就该为了向世界复仇的怪物吗?他们咆哮于天地一腔的龙血都只为了点燃整个世界而洒出,他们没有情感,人类也不需要理解他们的情感,在战场上大家互相拔出刀剑,锋利爪牙吼叫着杀死对方就行了。
这是卡塞尔学院的教条,这是每一个混血种信奉的至理,龙族无法沟通,他们是被愤怒充斥满怀的怪物,对待他们只有钢刀和火药才能维稳这个和平的世界。
可现在为什么在路明非面前,这个白衣的男人在悲伤地缅怀过去,没有愤怒地向着他们复仇?他们本不该有交流,一句也不会有,因为他们是无法互相理解的,身前的酒具当被刀剑代替,清洌的酒液以血液顶戴,而不是向现在一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曾经的山川与星辰。
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恍惚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面前坐着的到底是人人当诛的龙王诺顿,还是曾经无数个日夜与自己在互联网游戏上消遣无聊的老唐,亦或是只是一个失去了弟弟的哥哥?
“你知道他的遗言,有人告诉了你那一天发生了什么。”相比路明非的失魂落魄,林年则是抓住了白衣男人话里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我很好奇”白衣男人说。
“龙王也会有好奇的情绪?”林年冷冷地打断了白衣男人的话。
在一旁渐渐回过神来的路明非冷汗津津,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心说大家喝酒就喝酒聊天就聊天,语气别那么冲好吗?
白衣男人并没有因为林年的打断而感到愤怒,他看着这个血管中言灵之力仿佛喷涌火山一般炽热的男孩轻声问,“你认为我们是什么样的东西?”
“总之不会是于人类有益的东西,你们的存在危害到人类社会的存在,所以你们需要受到毁灭。”林年说,“山川与星辰谁又没有仰望过?只是你们龙族太贪心了,想要将一切据为己有罢了。”
“真的是我们太贪心了吗?”白衣男人的侧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垂首握住了三只玉杯正中的酒壶,“他只是想回家,他只想着回家,可你们拒绝了他唯一的请求。”
“我们无法承受他的行动将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结果。”林年望着那双垂下的龙瞳,“他醒来的地方和时机都很坏,他的死亡是必然的。”
“所以你们就干脆地杀死了他。”白衣男人轻声说,“无情地,残忍地,杀死了一个根本不想与你们为敌的孩子。”
“孩子?”林年抬眸直视他,“你把一个差半步释放了‘烛龙’的龙王叫做孩子?”
“可为什么他会想要释放‘烛龙’?那是我们最后的通牒,没有人会将它作为玩具。”白衣男人轻声问。
“因为他想逃走但却失败了。”
“他想逃,但你不同意,你把他关了起来。你从头到尾只是想杀死他,沐浴龙血成为人类中的‘英雄’。”白衣男人与林年四目相对,龙瞳中灼热的物质在缓缓流淌着。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是你的自由。”林年点头,看着龙王的那双燃烧的眼眸,“无论动机是什么,我不会感到愧疚,难道人类和龙族难道不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重复着类似的事情么?”
白衣男人看着这个男孩与自己相仿的双眸,他也明白了对方从不后悔或者愧疚他做过的事情,于是他渐渐转头看向了路明非,“你是怎么想的呢?路明非。”
林年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路明非,路明非也茫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