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罢。”
霍澜音回过神来,才现马车已经停在周府正门外。
她温声说“母亲如今整日卧床,恐不宜马车颠簸。等母亲身体好些我再带着母亲搬去殿下买的宅院。”
他置办了宅院送她,若她没有立刻搬过去,她担心卫瞻不高兴。
“这般严重”卫瞻皱眉。
提到母亲,霍澜音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她说“我从有记忆里,母亲身体就不太好。如今是多年各种小毛病堆在了一起”
卫瞻点点头,没再多问。
自从霍澜音跟着卫瞻进了东宫,姚氏就没睡过。她脸色苍白神色委顿地偎靠在床头,忍不住一阵阵咳嗽。
“又让阿娘担心了”霍澜音心酸地伏在姚氏的腿上。
姚氏抚摸着女儿的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长轻叹一声,沙哑说“是娘害了你。”
霍澜音摇头“这和娘没有关系。路是我自己选的。”
姚氏却只是摇头,泪落雨下。
霍澜音急忙去擦母亲的眼泪,心里难受得很。她有些后悔了。当初想着补偿周家十六年养育之恩才同意做药引,何尝不是也有着置气的原因。倘若当初不是那么计较周家人口口声声说她亏欠周家,倘若当初没有对宋氏那样心寒,倘若当初再自私一点直接带着母亲从周家逃走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至少母亲不用一整夜一整夜等在雪中伤了身,亦不会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很美,美貌甚至给她带来很多苦难。短短十几年,母亲衰老得那么快,然而这十几年的衰老却比不上这短短的一年。
霍澜音伏在姚氏腿上呜咽着小声哭。
姚氏轻轻拍着女儿,视线却从窗户向外望去,望着湛蓝的天空。这样蓝的天空,不知道还能见几次。她心里忽然一阵绞痛,泪水模糊视线。
“都怪娘不好,五六岁的时候贪玩落水高烧不退。你外祖父为了娘推迟启程的日子。然后啊”
“然后呢”霍澜音这是第一次听母亲提到外祖父。
姚氏用力吸了口气,心腹间胀痛。
“然后没有逃掉,除了娘和你父亲躲在梁上,四十二口人都死在西蛮人手里。”姚氏垂泪,“音音,如果不是娘总是身体不好,总是拖累旁人。你不会承受这些,你也会锦衣玉食地长大,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周家富贵,却不敌你外祖父家千分之一。母亲小时候金衣银履,就连手里玩的小鼓也镶着鸽血红”
姚氏陷在无忧的小时候,眉眼间带了几分怅然的笑意。
沦落为奴,姚氏又何尝不是从天上跌进泥里。
霍澜音忽然就懂了母亲为什么不管过得多艰难,都要倾尽所有帮助战后鳏寡孤独者。她必然是恨透了西蛮人和战争。
“那父亲呢”霍澜音问。
姚氏弯唇“他是母亲在路边捡的小乞丐,留在家里做事。后来带着母亲逃难十年。两个小孩子啊住过山间洞穴,宿过街角草地,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其实母亲什么都不会,只会拖累你父亲”
他脱下衣服包住她走破的脚,从怀里取出做工换来的馒头。可是馒头那么硬,她咽不下去,伤心得哭喊着要回家。
他急得手足无措,只会无措地说“小主子别哭我以后给你赚金山银山,请最好的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霍澜音安静地听着,忽然觉得比起母亲,自己的经历真的不算什么。“后来呢父亲是参军了吗”她问。
姚氏点点头“后来又打仗了。你父亲特别高兴地说咱们要把西蛮人赶走。那十年啊,咱们北衍人才明白被灭国是什么滋味儿。皇上揭竿而起,百姓一呼百应,谁都想上战场。那个时候甚至出过很多女子兵、童军。”
“母亲可也曾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