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圣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责备你。若是吕平真的没有太多的恶行,最多吃点苦头,也是给他一个教训。”
跟朱允炆接触多了,柳淳越发觉得朱标的好真的,朱标有时候也烂好人,但朱标从来都是自己扛,不惜跟老朱争吵,父子在宫里上演猫和老鼠的追逐赛,那也是稀松平常。
可轮到了朱允炆这里,既想吃,又怕烫当然了,这也跟他的处境有关系,毕竟他只是庶长孙,突然坐上了储君的位置,难免谨小慎微。
其实朱允炆来找自己,柳淳还挺高兴的,至少有了拉近两个人关系的机会。
在柳淳的心里,他一直藏着对朱标的愧疚假如他能更积极诚恳一些,或许朱标就不会死。所以只要朱允炆不犯错,柳淳是愿意支持他的。这也是柳淳接了太孙之师的原因。
“殿下,还记得去年的时候,提起士绅一体纳粮服役,就有人捅出了潭王的事情,还有人拿齐王、鲁王、秦王等人的证据,塞给太子殿下,其用意还是阻挠变法,臣担心这次是故技重施,以吕平为诱饵,逼着殿下站出来反对变法。”
朱允炆微微迟愣,忙道“先生,皇祖父一心推动变法,我怎么会反对,只是,只是我想请皇祖父网开一面。吕平他毕竟是外祖父的儿子,我,我不能着吕家断了香火啊”
“殿下,臣斗胆请教,殿下以为,这变法究竟如何是应该推下去,还是应该缓一缓”
“当然是”朱允炆停顿了一下,又道“自然是要推下去的。”
柳淳察言观色,已经出了一些端倪,心中微微叹口气。
“殿下,不如臣换个问题,你觉得我大明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假使有朝一日,殿下登基,殿下希望从哪里着手呢”
“这个吗”朱允炆偷眼瞧柳淳,发现柳淳嘴角含笑,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他咬了咬牙,好歹我也是储君,干嘛害怕一个臣子他问了,我就敢说
“先生,这些年来,皇祖父陆续分封藩王,镇守四方,这些藩王当中,多的佣兵数万,少的也有一万多人。他们盘踞一方,多有为非作歹。其中诸如潭王,荒唐无耻。晋王朱棡,更是大逆不道,谋杀亲兄,与野兽何异另外齐王残暴,鲁王一心求取长生之法,在府邸烧铅炼汞,哪有半点藩王的样子”
朱允炆越说越生气,小脸涨得通红。
自从成了柳淳的弟子,他还是第一次袒露心扉,虽然只有一丝一毫,但也比之前强多了。
柳淳沉吟了一下,“殿下,纵观历朝历代,藩王的确弊大于利,如不加以约束,会成为国之乱源”
朱允炆大喜,“先生,你也这么”
谁都知道,柳淳跟燕王和周王过从甚密,燕王三子还是他的徒弟,没想到柳淳竟然没有替藩王说话,真是让人意外。
“殿下,臣提倡科学,自然不能说违心的话,尤其是关乎朝政大局只不过陛下分封诸位藩王,让他们巩固边疆,也是为了江山考量,殿下要体谅圣人的安排。”
朱允炆轻笑,“我一个小孩子,哪敢质疑皇祖父的安排只是唯恐叔叔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罢了。”
柳淳越发觉得,朱允炆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自信。
“殿下,其实藩镇的问题,并不会成为难题。”
“哦先生有何高见”
柳淳轻笑,“高见谈不上,这一次的变法,其实是要触及千百年来的根基的广度和力度,甚至要超过商鞅变法。如果能做成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必定国祚绵长”
自从秦汉之后,没有哪个朝代能超过三百年的轮回,但柳淳觉得,假如能顺利解决了内部问题,再向外面,不断扩充,打破魔咒,也不是不可能
“先生,你又是如何筹划变法的”
问出这个问题,朱允炆突然有点脸上发烧,他也拜师一段时间,竟然没有弄清楚先生的主张,实在是惭愧。
“殿下,臣的设想是先清丈田亩,然后推动官绅一体纳粮服役,这样呢,就建立起一套公平的税赋体系。朝廷抛开士绅这个环节,直接向跟百姓沟通,说白了,就是让权力下乡”
柳淳倒是毫无保留,和盘托出,“权力下去之后,朝廷就可以建立起货币金融体系,把每一个百姓,都囊括其中通过税赋征收,物资调运,把各地连成一体。修路,修桥,打破一个个的村镇,建立起统一的市场体系,形成彼此依赖的全国市场”
柳淳笑道“做到了这一步,殿下就会发现,朝廷掌握的财富,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之多”
朱允炆惊得目瞪口呆,“先生,朝廷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柳淳大笑“殿下,还愁钱多的花不出去吗建立学堂,让大多数的孩子读,组建船队,开展海外贸易,编练士卒,治理水患”柳淳一口气说了几十样,然后笑呵呵道“殿下请想,假如这些事情都做成了,朝廷会有多大的力量,又会有多高的威望到了那时候,藩王的问题,还会是殿下的心腹之患吗”
朱允炆还真没有仔细研究过柳淳主张的变法。
他只觉得柳淳的本事也就算算算账,弄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再有就是能不顾体面,往老百姓中间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