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弘答应一声,操纵着马车沿路南下,待路面平稳,又回头笑道:
“岂敢,且不说是天子门生,也不论绯紫配鱼,就以座下飞鸿车而言,这可是圣上钦赐,在我大宋如此缺马之际,能为小王大人安派此车,又让在下服侍身边照顾周全,已是万分荣幸,若是敢直呼大名,岂不是造次。”
坐在王希孟身边的小太监承照伸出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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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侍卫,在宫中我常侍奉在小王大人左右,却从未对我打骂过一句,真是很好相处的。”
王希孟无言苦笑。
徽宗本意要给他安排的护送人员,本比现在多得多,但王希孟以人多杂乱、不利于静心作画为由拒绝,最后只派了两人服侍在身边。
承照自幼入宫,较王希孟还小上两岁,可人情世故却比他来得成熟了许多,这次出行主要是负责他的日常起居。
丁弘三十出头,原是皇城司探事司的一名亲事官,后在轮差担任逻卒时被徽宗看中,调任到身边成为亲卫,由于他不仅有一身好武力,还见多识广且处事圆滑,徽宗便派他和王希孟一同外出游历,既是保护一路安全,也是在同地方官员接触时,弥补王希孟阅历上的不足。
再加上这辆满载着笔墨纸砚的飞鸿车,一行人数虽少,却气势十足。
在京师虽受徽宗看重,但达官贵胄俯拾皆是,王希孟尚未感到自已的地位有多高,哪知出得城来,瞬间就变成了“小王大人”,变化之大让他很不适应。
丁弘边驾车赶路,边向王希孟解释道:
“无论怎样,小王大人这是代圣上出巡,一路上地方官员肯定要勤加接待,想必他们也会如此称呼,我们这样叫,也是要你早些适应,到时不能损了皇家的威仪。”
王希孟则不以为然:
“我只是区区一画学生,谈何威仪,又哪里需要威仪。”
“此言欠妥,”丁弘却摇头笑道,“凡间皆为势利客,先敬罗衣后敬人,小王大人的威仪便是这罗衣,若不摆出几分威仪,那些人怕会觉得小王大人是被贬出京的。”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我只做好自己的事,与他们何干?”王希孟冷笑一声道。
丁弘呵呵一笑:“小王大人这一路每到州府,都免不了和地方官员打交道,他们才是对当地最为清楚之人,若是有他们相助,我们自可事半功倍,若他们冷眼旁观,甚至百般阻挠,只怕这一程会难上许多。”
“冷眼旁观倒也罢了,为何还会百般阻挠?”王希孟不解地问道。
“那是有些事不想让小王大人看到、听到,所以有些地方是不会让去的。”丁弘道。
王希孟顿时来了兴趣,俯身钻出车厢和丁弘坐到了一起:
“丁先生,这又是什么道理,讲来我听听。”
看着身边玉树临风、一脸正气的王希孟,丁弘叹口气道:
“不知这一趟何时能回程,但只要走得够远、够久,早晚都会看到的,我不想坏了此刻的兴致,还是请小王大人日后自行体会。”
虽然年少,王希孟也知道丁弘这是不想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便笑道:
“就依丁先生所言,圣上也曾对我言过,刚者易折,柔则长存,之后又对我讲不要明白得太早,否则画作里便没了风骨,我也依稀只是能明白一些,日后还要多向丁先生请教。”
也许是受到了少年朝气的影响,丁弘轻轻摆了摆手,目光看向远方的地平线,脸上表情满是遗憾和感伤:
“请教可不敢当,小王大人年少有为,又是天子门生,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哪是我所能比的。当初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曾饱读诗书,略有小成,奈何天性好武,便效班定远投笔从戎,谁知引得娘亲怒骂——汝父教汝以忠孝辅国家,今汝不务行仁化而专一夫之伎,岂汝先人志邪?如今想来,当初确是我错了。”
睁大了双眼,王希孟仿佛听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
“在宫中我常听闻北疆战乱不休,若无丁先生这般勇武将士,莫不成让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以一诗一画退敌?”
丁弘连忙出言制止了王希孟:
“日后切莫再这样讲,小王大人醉心于画艺,可能对其他事知之不多,在我朝军功再大,亦不如中状元来得风光,你也曾在禁中文书库任职,当初枢密院可曾有一名武将任过主使?满朝皆将此奉为圭臬,若是听你这等言说,定招一众文官所不容。”
王希孟口中答应,心中对此却不以为然。
一路说说走走,烈阳之下,忽见前方白雾升腾,绵延数里,王希孟诧异道:
“烈阳之下,怎会有如此大的雾气,丁先生,咱们去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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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陈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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