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李显才千方百计的打探出了确切的消息。
李陵与晋王在途中遭遇石秀麾下流军,两军交锋后,不但石秀被流军营救走,而且在交锋中李陵为救晋王,二人不幸陨落山崖,双双毙命。
只是二人的尸首一直还未找到,明帝担心太子党和晋王党在这个节骨眼上掀起动乱,这才下了死命严守消息。但纸毕竟包不住火,李显经过多方打探,还是寻到了风声。
长公主与镇国公云游在外,老夫人年迈,自然不能惊动于她,郭氏向来不管事,李显得知消息后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府中,缓缓的将这事说给了正在议事厅候着消息的静姝、徐婉宁和李翔夫妇。
听了李显的话,急脾气的徐婉宁第一个跳了起来,惊诧道:“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
李翔自幼得李陵这个兄长庇护教导,兄弟俩感情极深,他听了这消息,急着道:“以二哥的功夫,怎能轻易被打落悬崖?”
李显闷坐在一旁,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二弟带去的那十万大军,皆是奉命安置在西北了,归京时所带人马不过几百人,许是流军人多势众,二弟寡不敌众罢。”
李显这话一出口,便是如一盆冷水,登时将大家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的小火苗也浇灭了。
偌大的议事厅一时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沉浸在震惊与悲痛中的徐婉宁几人才顾得起一直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静姝。
坐在静姝身侧的徐婉宁向静姝靠了靠,伸手拉住静姝冰凉的手,她双唇动了动,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平阳也看向了静姝,闷闷的开口劝道:“二嫂勿要着急,到底是还未寻到二哥呢,到底如何还未可知。”
李翔叹着气道:“平阳说得对,这些不过是小道消息,二哥身经百战,我不信凭借几个流兵就能将他打败。我与大哥再想法子打探下。”
这些不过是安慰的话,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所谓的流兵不过是太子党掩人耳目的由头罢了,李陵已在回京途中,重重关卡之下,这么多流兵又怎能顺利拦截到朝廷大军。
这些人定是太子堂安排的杀手无疑。
目的不是李陵,而是晋王。但为了不留后患,只能连李陵一起杀害了。
自从太子赵璧当街拦车与静姝说了那么一嘴,静姝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现下听李显证实了这个消息,她的心里没有过于悲伤,只是空空的,仿佛李陵这般的离去,也将她的生气也一同带去了一样。
大家真心诚意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静姝,静姝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李显和李翔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寻到夫君和晋王的尸首,朝廷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有劳大哥和三弟再多费心打探一下。”
李陵与晋王平白消失,这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事关储君之位,明帝是定然要巡查到底的,朝廷中有风吹草动,她们这些深宅妇人哪里能知,还得凭李显和李翔在朝中周旋打探才是。
静姝为人谦和有礼,在镇国公府做主母这么些年与各房各院相处得无不融洽,李显当初与徐婉宁闹得不可开交,亦是静姝从中周旋劝和才能破镜重圆的机会,所以李显对于静姝这个弟妹一直是十分感激敬重的。
李显对着静姝道:“此事现下也只不过是小道消息,听闻现下陛下已经派人去了事发地,到底如何,咱们还得等消息才是,弟妹还要照看两个年幼的孩子,万万不要太过着急上火才是。”
静姝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你们放心吧,夫君便是真的不在了,我也会照看好孩子们和自己的。”
静姝的沉稳与坚韧让大家既心疼又感佩。
徐婉宁虽比静姝年长,但她性情急躁,这么些年遇到事情都是静姝在帮她出主意,现下轮到静姝遇到这么大的苦难,徐婉宁倒是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才好了。
她起身扶起静姝,低声道:“走罢,我送你回去休息,外面的事留你大哥和三弟去料理就是了。”
静姝默默的点了点头,随着徐婉宁一起出了议事厅。
深秋的夜风吹在脸上冰凉一片,静姝默默的沿着长长的甬道朝着后院而去。
这甬道是联通后院与前院的必经之路,她每日从清风苑出来去前厅理事都要走这条路,自嫁进公府这么多年,这条路她已经走了无数次,从初掌家时的步履匆匆到成熟后的闲庭信步,这条路记录了她在公府的成长,这成长的背后却是李陵对她忠贞不渝和一路的坚定支持。
此刻,静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与李陵新婚那会儿他们闹着别扭,李陵被她怄得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军营独宿了一夜。那时候她初掌家,夜里与紫云去巡夜,恰遇李陵归来,他便是默默的跟在她后面,他们两个虽是怄着气互不搭理,但李陵依旧是用他执著的方式守护着她。
他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她不理他也好,她气他怄他也好,他都会一直守护着她。
他这次出征前,答应过她要一根汗毛不少的归来的。
他从未跟她失信过。
夜风吹得静姝一直冷到了心底,待到了清风苑门口,她转身对着要跟进去陪她的徐婉宁道:“你回去罢,我自己可以的。”
倒是徐婉宁先哭了出来,她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倔强,这个时候,就该让人陪着才是。”
静姝嫁入公府这么些年,阖府中人虽待她都很好,但除了李陵,待她最真心的便非徐婉宁莫属了。
夜色沉沉,只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孤单又寂寞。
静姝抬眸看了眼徐婉宁,回道:“我不信夫君会这样抛下我跟孩子们,你放心罢,我会坚强的等着他回来。”
“我这就去看看孩子们。”说着,她推开院门,朝着儿女们安睡的抱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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