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五百石糙米,在近江这个得益于良好水热条件,单位土地粮食产量不低的“大国”,并不是一笔特别大的财富,万石的名主要是没有被卷入战争和别的大项支出的话,过个一年,就可以咬咬牙掏出来,对于北近江这群合计20万石的国人而言,掏出这笔粮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朽木谷城的天守阁中,看着城门外发生的一切,将军足利义藤头一次觉得,继位将军对他而言算是一件好事,虽然他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在足利义教之后少有的能让不少地方守护大名保持一定尊重,战国大名也能接受他调解的剑豪将军、“强情公方”,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重建将军的威权,但这一切都需要钱、需要粮、需要兵马,现在他发现,这一切,在城门外,虽然不多,但似乎唾手可得……
“不要去!”大御所(即将军母亲的代称)庆寿院拦住了兴奋的儿子,“你想过没有,你接受了的话,六角家会怎么想?为了这点利粮秣,不值得搭上将军的名义!”
足利义藤冷静了下来,自打原本的近江守护京极氏被驱逐,领国化、战国化的南近江六角家和北近江诸多国人豪族之间就一直龃龉不断,前者想要彻底把琵琶湖弄成自己的“内湖”,后者好不容易赶走头上的大爹京极氏,傍上大腿朝仓家,为的就是自己能在这混成土贵族,你六角家凭什么来这相当我们的爹?
虽然近几年,大义在身的六角定赖凭借经济军事优势,已经把浅井久政打服,但明显是口福心不服,还和朝仓家藕断丝连,还保护着后者北陆道商道的开端部分,六角和浅井之间的事情明显还没完。
同时,将军此时托庇于六角定赖,以对抗对幕府将军以及将军老对手细川京兆家威胁日盛的三好家。
大御所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为这么点东西就搭上将军家的名分,那么后面六角家不满,将军家又该如何,将军和管领现在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了,如果不是六角家庇护,日子可能比普通的万石名主还要恓惶。
“这……”足利义藤出现了一丝迟疑。
…………
南近江,佐佐木城,或说,观音寺城之外,一处可以远望琵琶湖的亭台之上,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和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下着围棋。
很少停下的几内战争,让现年不过55岁的六角定赖看上去像是75岁的,反正绝对熬不过比他大一岁,但退休日子爽得一批的武田信虎,他放下必输无疑的棋子,望向琵琶湖:“近江一国,石高七十万石,加上琵琶湖丰厚的物产,又是几内往北陆道、东山道的重镇,持此一国就可称霸几内,左右幕政,可惜我这辈子是看不到南北近江一统的局面了,藤十郎,你能辅佐我儿子义贤实现这个目标吗?”
中年人蒲生下野守藤十郎定秀也放下棋子:“应该不难。”
蒲生定秀的回答让六角定赖开怀大笑,自己没问愿不愿意,对方也不迟疑,直接回答难不难,这算是一种君臣间的默契了,六角家成就一番霸业,君明臣贤也是一大原因。
六角定赖笑道:“可是我觉得应该不容易啊,我那儿子对北方那群农夫的小动作很是忧心啊!”
北近江毕竟不是领国化的战国大名领地,周围诸豪强的势力想要渗透还是简单的,更何况六角家还和伊贺惣国关系密切,可以轻松调动大量忍者协助获取情报,北近江诸豪族的行动刚开始,六角家核心高层就得到了消息。
蒲生定秀回答道:“就算他们真的寄进给将军又如何?无非是让浅井家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北近江守护代罢了,北近江不过20万石,又是诸豪族林立,浅井家拿什么压服其他豪族,真的统合起来对付我们?更何况,真统合起来又如何?六角家五十万石还怕他不成?我蒲生家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轻易就可以将这人心不齐的20万石打崩!”
“好,好,咳咳,哈哈哈!六角家的下一辈都该如你这样啊!”六角定赖被对方的豪气所打动,“说得好,六角家,不惧任何挑战,强如当年的管领细川京兆家,还是现在百万石大大名三好家,我们也要碰一碰!什么当过副将军、九州探题、天下一苗字,今川家纵然六十五多万石又如何,没有尔等这样的气势,都要忘了幕府给自己的任务了,要和关东的势力结盟,比起他们,我们才是幕府的支柱!我们,才有可能成为室町幕府的执权!”
“嗨!”蒲生定秀也被主君的气势所调动,大声应道,“主上,那接下来……”
“等!让我们看看我那乌帽子子值不值得我当年为他办元服之礼。”
“等什么?”蒲生定秀皱了皱眉。
“六角家和北近江各国人地侍的关系人尽皆知,就看将军大人怎么选择了,如果他接受了北近江的寄进,那么未来我六角家就好好为他做好室町幕府的执权;如果他因为忌惮我们而不接受,说明他也不过如此,我六角家出自佐佐木氏,起源宇多源氏,也是天皇之后,这征夷大将军之位,清和天皇之后坐的,宇多天皇之后,也坐的!”六角定赖在亲近重臣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蒲生定秀不明白主君的意思,他也只是无惧北近江被统合起来罢了,不明白主君为何反而乐见将军收下北近江的寄进,而如果将军考虑六角家的意见,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