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谢珺的脸色已经发白。
她捏着帕子的手扶在窗棂,指节已然紧绷,另一只手微微发抖,见了谢璇,像是躲避似的,转过头去靠在红漆廊柱上,紧紧捏着衣袖。
谢璇在她背后站了片刻,才低声道:“夫人那样的反应,姐姐也明白了是不是?”
“我不信。”谢珺摇着头,声音微微颤抖,“我不信二夫人会有这样的坏心。”
“为何不信?”谢璇绕到前面去,盯着谢珺的眼睛,神情略显凄凉,“这些年要不是姐姐留心,澹儿能安然无恙么?等姐姐出了阁,澹儿那里的防护自然会松懈,到时候二夫人怂恿着夫人解决掉澹儿,剩下个谢泽又算什么?”
“可是……”谢珺捏紧了帕子,想要找个理由开解,却根本寻不到理由。
谢璇伸手握着姐姐,冰凉的指尖相触,却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鸿哥哥跟姐姐同岁,他虽是二叔膝下的,却是府里最年长的孙子。国公之位啊姐姐,谁不会眼馋?尤其父亲行事颠倒早已为老太爷不喜,夫人又没什么好名声,二夫人难道就甘愿居于其次?二夫人的心思一向都藏得深,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谢珺咬唇沉默了半天,才问道:“这也是……你那噩梦里的?”
“梦境姐姐或许不信,但是二夫人到底是何居心,夫人跟她又是怎样的关系,姐姐是个聪明人,只要肯用心,必然能梳理出来。”谢璇抬头,瞧见檐下随风而动的老旧风铃,对面檐头的长草随风摇动起来,像是有雨将至。
姐妹两个默然无语的回到棠梨院的东跨院中,将芳洲和流霜留在外头,各怀心事的坐在谢珺的书房里。
良久,谢珺才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一直觉得二夫人很疼我,这么多年,她确实待我很好很好。我真没法相信……真的,我宁可相信玄妙观里的那位会害澹儿,也无法相信二夫人会害他。”
“姐姐,是个人都有私心。咱们跟二夫人没什么冲突,她如今照顾着我们,等姐姐出阁了,或许还能给她些好处,哪怕没有好处,也是一段善缘。可澹儿不一样,他拦着鸿哥哥的路,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容我再想想。”谢珺疲倦的躺在榻上,拿了帕子盖住脸,浑身透着无力。
谢璇也知道深劝无用,既然事情已经揭晓,就只能等谢珺自己消化了。
这些天谢缜像是逃避似的,在东西跨院添了些得力的人手,自己却搬到外书房里住着,难得回来一趟,也是垮着个脸。
他走进棠梨院的时候,谢璇和谢珺正从东跨院往西跨院穿行,见着他时自然得上去行礼,没成想一抬头,竟在谢缜的背后瞧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罗氏!
罗氏不是要关几个月么,她怎么会回来的!
谢璇如遭雷劈,怔怔的看着身后一脸恭顺的罗氏,连问安的话都忘了。
还是谢珺轻轻扯了扯谢璇的袖子,低声道:“发什么傻!”
谢璇呆呆愣愣的朝谢缜行了礼,瞧着罗氏恭顺的陪着谢缜进了内室,瞧着谢玥欢天喜地的攀在罗氏的身边又哭又笑,瞧着谢缜偏头嘱咐罗氏……谢璇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呼啸而过,恨不得立马闯进去把谢缜拖出来问个明白。
等谢缜安顿了罗氏出门的时候,谢璇早已跑回西跨院生闷气去了。
芳洲木叶还不知道谢璇是为何生气,忙不迭的给同样沉着脸的谢珺倒茶,一回身瞧见了谢缜,连忙行礼道:“老爷。”
谢缜叫身后的婆子将一包奇珍玩意儿放在桌上,挥一挥手,叫婆子和几个丫鬟出去,便掀帘进了里面。
见了两个女儿都在屋里,他一抬袍角坐在圈椅里,道:“夫人回来,我知道你们不高兴,可是璇璇,我也是为你们好。”
谢珺自然不会说什么,谢璇看都不看他,把头闷在被子里,不想说话。
谢缜便解释道:“昨儿她去老太爷那里认错,我才知道府里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平常在外忙碌,照顾不到内院。你们都还小,毕竟还得要人照顾打理。”
见谢璇依旧闷在被窝里气得直哼哼,谢珺也是一脸的不悦,又道:“老太爷和我都知道她罪不可恕,便罚她每天正午去祠堂门口跪一个时辰,往后也会时常敲打,必不轻纵了她。”
众目睽睽之下去跪祠堂?谢璇竖起耳朵。
这个惩罚比关禁闭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天气正热,正午时顶着烈日或暴雨跪在祠堂外,比让罗氏在屋里偷闲更让人觉得快意,且罗氏身上背着这个惩罚,一时间是嚣张不起来的,也算是打压气焰。
谢璇勉强接受这个惩罚,从被窝里探出一颗脑袋。
谢缜瞧着她那副模样,忍不住一笑,“以前是我疏忽,往后我会时常敲打,必不叫你受委屈。”
“嗯。”谢璇鼓着腮帮子不情愿的点头,将那撒花的帐子捏成一团——她才不信谢缜的承诺!而且让罗氏回来,谁知道是照顾还是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