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发出最后的通牒,车夫无可奈何地跳上马车,凌空抽了一记响鞭,马儿四蹄往前一蹬,拉车跑了。
赵建国眼巴巴地望着渐渐跑远的马车,独自摇头苦笑,“这老头,总跟我唱反调!真让人捉急!”
他伸手拉过那个近乎支离破碎的箱子,一边仔细地整理,一边包扎被割伤的右手,然后目送罗树林的马车消失在滚滚红尘中。
从始至终,他都不喜欢那个性格古怪的糟老头,甚至开始有点讨厌人家。尽管他为了保护对方,已经做好为之牺牲一切的思想准备。
黄沙漫卷西风烈,号角悲鸣热血扬。赵建国拎起破破烂烂的行囊,行走在瞬息万变的莽莽荒原中。
骄阳似火,太阳炙烤大地,周遭热气腾腾,热浪袭人,偶尔才有一丝风。
他头顶着烈日,步履蹒跚,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时不时地抬头仰望天上的太阳。此时的太阳好比一个烧红的白炽灯泡,透亮而又刺眼。
蚂拐隘一带因为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不适合人类居住而自然而然地成为盗匪或者其他武装势力的庇护所。
国共合作期间,此地一度变为无人区,蛮荒贫瘠,原始野蛮,简单粗暴,死亡禁地。在这片地区,拥有枪杆子和武力,就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得向他看齐。
赵建国迈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翻过一座座沙丘,越过一道道黄泥岗。他口干舌燥,四肢酸痛,浑身燥热异常。
刘占元丢给他的牛皮水袋此时弥足珍贵。他拧开盖子,抿一口水,含在嘴里,润润干裂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往下咽。
尽管非常口渴,他也不敢一口气喝完袋子里的水。即使这救命水,也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
口渴得实在不行了,他才喝上那么一小口维持生命。即便他深知这袋水,其实也维持不了多久。
在这片空虚无聊的荒漠中长时间行走,整个人的精神就会进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而变得恍恍惚惚,有时甚至出现幻觉。
因此,一般徒步茫茫沙漠的旅人,即使他身上携带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也很难坚持走到最后。
赵建国精神恍惚地睁开那双被黄沙盖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继续挣扎着往前走。
放眼望去,前方暮色苍茫,狂风席卷黄沙,遮天蔽日。他站立凛冽的风中,仿佛一只在泥地里蠕动爬行的鳅鱼。
他屁股上拖行的那根布条尾巴,被无情的西风撕扯下来,扔进茫茫的沙尘中,随风起舞。
狂风卷起的沙尘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瞬间吞噬赵建国那条被扯掉的尾巴。
他转身冲着那根消失的布条大喊:“随风去吧!浪迹天涯!”
忽然,他感到脚下的步伐轻盈,身体不知不觉地向后滑行几米。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发现不是幻觉,而是西风拖着人走。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迎风倒着走。在狂风的作用之下,他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
牛皮水袋里的生命之水,越喝越少,喝到只剩最后一滴水时,他直接扔掉了袋子。
袋子划过一条悠长的弧线,随风飘飞,然后隐没风沙里。他望着被风刮走的水袋,歇斯底里地呐喊:“随风去吧!非常感谢你一路陪伴!”
突然,他两脚踏空,大吃一惊,只恨回天乏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侧倾,不慎摔到身后长长的沟壑中。他的身子不停地向下翻滚,直到被黄沙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