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花脸儿跟着侍女,连过三条小径,穿过弄堂,就见到后园芳菲正茂,一人站在花丛中,身着紫色蟒袍。
她一时悲从中来,委屈得眼眶发红,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
眼见就要靠近,她也会如同往日一般,像是天真乖巧的小女儿,一头扎进父王的怀里。
可是,离着还有三步远,花脸儿不知为何,就停下了脚步,一时间,微微有些迟疑。
她只觉得,往日里和霭可亲,对自己视若珍宝的父王,似乎也没有那么亲切。
这区区三步,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心底深处那跨不过的一道坎……
“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您了。”
花脸儿抽泣着说道。
这一次,流落街头,整日里在生死之间挣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熬日子。
这一路,刀光剑影,步步艰难,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来,终于来到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父母身边。
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
同父异母的长兄暗地里的针对,北周胡人的追杀……
种种桩桩凶险之事。
花脸可以骗七哥说,父王可能心挂大事,对许多事情不太清楚。
也可以骗世人,就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平日里再怎么精明周全之人,有时候,也会疏忽大意。
并不会把自家孩子看顾得很好。
但她却骗不了自己内心。
“玄歌之事,我已尽知……北周胡人追杀之仇,异日也会给你一一讨回。放心吧,小月儿,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姬长烈本来直咧到后槽牙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伸出手来,叹了一口气,轻轻抚在自家女儿的头上,只感觉那头本是乌黑柔顺如同天上云霞的发丝,此时变得微微枯燥割手。
他心中一颤,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面色已经平静。
“小月儿,你看伱,身上弄得跟个泥猴似的,你娘亲来信了,还带了礼物,去看看吧。
来人,带郡主前去洗沐,换过衣裳,再去见客。即算是临时王府,咱们天家子弟,出行在外,也该讲着些礼数。”
可不是,花脸儿此时脏得可以。
她跟着陈平摸爬滚打的,虽然在路上找到机会洗浴换衫,可是,在山里又是血战逃亡,又是席地而睡的,身上简直不用说了。
只能说,比起乞丐要强一点点,但强得有限。
脸上头上身上,全都灰尘仆仆,黑一块黄一块的……
“娘亲还送了信过来吗?是不是剑法到了,对了,她肯定猜到了我的修为进境……”
突如其来的伤感和隔阖,被这消息冲淡,花脸儿眉毛弯弯,破涕为笑,喜滋滋的就跟着侍女往后院走。
心想父王有句话是说对了。
七哥还没看过自己盛装出行的样子呢。
他总是一脸风清云淡的模样,等到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还不惊掉他大牙。
不过,也不能洗浴太久,要不,七哥该等得烦了。
他那人就是没有太多耐心,做事急急毛慌,一天到晚逼得自己闲不下来,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习惯。
……
看着自家宝贝女儿的背影离去,姬长烈笑意微敛,目光深沉再次叹了一口气。
“王爷是不是后悔没告诉她实情?其实,明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就算是知道真相,也不会责怪于你。”
花园中,随着清风吹过,空气一阵扭曲,姬长烈身旁,不知何时,就出现一个身着黑色罗衣,云鬓佩着金雀的窈窕身影。
这女人一出现,花园中就变得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