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得出来,野田寿是真正有慷慨赴死的信念。
为了麻生真不被牵连,这个男孩把毕生的勇气都给赌上了……真令人唏嘘啊,为了某个女孩赔上性命什么的,这让路明非没来由想到了故事里的绘梨衣和那个懦弱的他。
眼前的野田寿确实有够幼稚和中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眉头深拧,紧紧抿着嘴唇显然是怕自己的情绪被人看穿,这一刻他是恐惧的是害怕的也是弱小的,但他唯独不后悔,胸中都涤荡着男人的热血。
“这就是极道文化?话说极道和黑道有什么区别?”恺撒小声问。
“没什么区别,极道就是黑道。,只是比黑道,其实日本的黑帮们更喜欢用极道称呼自己,因为这说明他们信奉的并不是纯粹的暴力,他们也讲道义,只不过这些道义往往比较极端。”楚子航低声解释,“比如违反道义的人会切掉尾指谢罪,切掉尾指的人就握不稳刀剑,更严重一些的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的切腹自尽。在他们的文化里,敢于谢罪是一种光荣,大概是‘就算我的身体死了,可我的精神会被人永远铭记’这样。”https:
“我倒是蛮欣赏的,就是从嘴里说出来显得中二过头。”恺撒点点头,评价道。
一旁的源稚生原本不想参与这场小闹剧的,但此刻他也有些站不住了,这些家伙明明一天前还对日本的黑道一无所知,现在看到了一個底层的小混混咆哮着一些二不兮兮的台词,好像就对极道文化深有感触似的?
这也是多年来蛇歧八家没法彻底改善的问题。
黑道是社会阴暗面的缩影,既然是社会,其中会有像本家一样的皇帝与贵族,就一定会有像野田寿这样的底层,他们是缺乏眼界的,大多都会像野田寿这样挎着棒球棍穿着不合身的制服讲着一些糙话烂话就觉得自己接触到了真正的极道,黑道就该如此,可这些连黑道的皮毛都算不上。
但本家没法教会这些身处底层的混混们何为这种的黑道,就像贵族没法和平民解释自己不是一顿饭吃几个馒头,挑水也不用金扁担……他们没体验过,只能任凭自己幻想。
所以每当家族年会时橘政宗都会要求源稚生必须旁听,作为蛇歧八家的少家主不仅要掌握基本的贵族礼仪,也要了解“男人的骨子里就是流着永不低头的血液”、“连忠义都不能恪守的男人要如何征服世界”这些底层文化。
源稚生心想还好自己接受过这么多年的低智文化的熏陶,耐心倍增,不然在见到那三个神经病的第一眼就会忍不住想砍了他们吧?
路明非朝樱使了个眼色,樱轻轻点头。
“歌舞伎町野田组的野田寿,对么?”樱问。
“是!东京都新宿区歌舞伎町野田组野田寿,未来的野田组三代目,现在跟随组长浩三做事!”野田寿执拗地昂着脑袋。
“不要说得好像东京都黑道贵族的继承人似的。”樱轻轻皱眉,“据我所知,野田组原本只是负责修理地下管道的,后来源氏重工底下的‘铁穹神殿’落成后,你们丢了工作,这才在街面上收保护费。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业务还是野火帮照顾的吧?你们这种小帮会在本家根本排不上名次,你们的组长野田浩二连旁听本家会议的资格都没有,你居然敢无视本家的律法乱收保护费还对本家的执法人出手?”
“是!都是我的错,和真小姐还有野田组无关!”
“野田寿,现在要宣布本家对你的惩罚,准备好了么?”
“是!不论是切腹还是浇成水泥桩我都接受!我愿意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尽管来吧!”野田寿像个男人一样不服输。
“年纪是十八岁?读到高校二年级时辍学?”
“是!二年级下学期辍学!”野田寿不自觉把手伸到腰后,握住浩二组长赠送给他的小刀。他的脑海中热血翻涌,觉得自己没有愧对组长的期待,因为他像个男人一样敢于承认错误,死也无憾!
“伱暗恋真小姐多久了?”路明非忽然发问。
();() “是!一星期……啊!不……不是!什……什么?”野田寿磕磕巴巴,胸口涤荡的热血忽然被浇灭,他就像被发现秘密的中学生那样,在短暂的发懵后硬撑着板正脸色,不让自己的气势垮下去。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而且提问得相当有技术含量。路明非问的不是“暗恋吗”而是“暗恋多久”,面对这种逼迫式的强硬问法,野田寿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就像一只懵懂天真的小白兔,不论怎么回答都会落入猎人精心挖好的陷阱。
“你身为野田组三代目的候选人,组里应该有人听命于你吧,你可以不必亲自来店里蹲守。”樱说,“可你每周都来,恰好在真小姐上班之后,一星期你待在漫画店里的时间超过二十个小时,比待在其他六家店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因为我……我是个漫画迷,我来看《JOJO的奇妙冒险》。男人都爱看热血漫画,我不是为了真小姐而来,是为了漫画而来,这里的漫画很全!”野田寿固执地辩解,“真小姐可以为我作证!”
真的嘴张大,满脸吃惊,她有些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确实,男人都爱看《JOJO》。”路明非点头,话锋一转,“可咖啡是怎么回事?黑帮到店里收保护费,买咖啡却每次都付钱?而且你的头型明显是做过的吧?来之前特意吹了造型,还上了摩丝。”
“那是因为……因为黑帮也要在意形象啊,在意形象有错么?”野田寿嘟囔着,苦苦支撑。
“你身上穿的风衣不是野田组的制服吧?你为了见真小姐特意换了衣服,还把螣蛇花纹绣在了最显眼的肩膀处。”樱说。
“是因为……野田组的制服……不合身。”野田寿支支吾吾,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还有球棒要怎么解释?你把真小姐的名字刻在了球棒的手柄上。”路明非拾起球棒,递给麻生真。
“啊!”看清了球棒手柄上的名字,真惊叫一声,捂脸跑开。
“这只是贯彻男人的准则……”野田寿灰头土脸准备再最后挣扎一下。
“寿君!”路明非断喝道,一巴掌拍在野田寿的后脑勺上,“男人的准则可不是在喜欢的女孩面前畏畏缩缩啊!”
野田寿被路明非拍得脑袋一歪,精心做好的发型蓬开又落下,脸色如灰败的野犬:“你们全都看出来啊?我表现很明显么?”
“相当明显,大概只有瞎子或是傻子才看不出来吧。”路明非点头,然后又朝樱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