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应该说他们都是自愿留下来与极乐馆共存亡的,看得出那些人厌倦了做‘鬼’的生涯。”源稚生的声音里也藏着一丝隐约的疲惫。
“二十三人里只有一名勐鬼众的高层,是一个中年男人,当时坐在一楼的麻将桌上等着我,看到我后忽然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然后在我的眼前吞枪自杀了。”源稚生说。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他们事先知道大家长您会在那一晚去攻打极乐馆一样。”犬山贺不可置信地说。
“是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因为我们是当天决定当天行动的,本该是一次闪电般的突袭战,哪怕敌人在半路得到了我们进攻的消息也不该撤退得如此迅速,结果却好像早早就做足了准备一样,我们扑了个空。”源稚生低声说,“我只能想到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
“家族里出了内应。”橘政宗接过源稚生未说完的话,“或者说……叛徒!”
电梯里陷入短暂的死寂,犬山贺和樱井七海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深深的震惊与疑惑。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二五仔路明非就站在他们的身旁,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们胡乱猜测,反正也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以客观事实来说,家族出了内鬼的可能性很大。”源稚生说,“这次对极乐馆的进攻,收获到的有用的信息也很有限,对于王将和龙王我们依旧一无所知,甚至都无法确定这两个角色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龙马’这个角色确有其人。”
“龙马?”樱井七海微微皱眉。
“是的,龙马。”源稚生点点头,“她是勐鬼众的第三号人物,之前的极乐馆就是全靠她一人运营起来的,是一个相当能干且美艳的女人,至于她名字……”
“樱井小暮。”源稚生望向樱井七海,一字一顿,“勐鬼众的龙马,她的名字是樱井小暮。”
“樱井……小暮……”樱井七海呆滞地念着这个名字,神情复杂。
“是樱井孝三郎的女儿对么?”源稚生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我打过电话给他,樱井孝三郎说他很惭愧樱井家生出了这样的女儿,他很想对樱井小暮亲自执行死刑,但他很遗憾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还交代我不需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怜悯这个女人,如果可以杀死她,不需要收尸,甚至没必要留全尸。”
“孝三郎是这样说的么?”樱井七海喃喃道。
源稚生缓缓点头。
“小暮是十四岁从家族中叛逃的,樱井家找了她五年,但得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加入了勐鬼众,那之后到现在又是五年,整整十年过去了,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二十四岁了吧。”樱井七海摇头叹息着,“算起来其实我也是那孩子的长辈,她小时候会喊我姑姑,我记得那孩子最喜欢朱红色的和服和青色的发簪,过年总会打扮成歌伎的模样等待我夸奖她,在她还没被判定为‘鬼’之前……”
说到这儿,樱井七海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大家长面前流露出对沦落为“鬼”的侄女的缅怀很不合适,于是对源稚生鞠躬致歉:“抱歉,大家长,我也很遗憾,家族里的后辈居然成了勐鬼众的高层人物,如果能够诛杀恶鬼,还烦请大家长无需留情!”
“嗯,放心,我不会留情的……对所有的‘鬼’……不论他此前是谁。”
源稚生语气幽幽的,他的脑海里划过了宫本野雪的影子,还有另一道更加扑朔、更加久远的身影。
连那个人自己都能不留情的斩杀,这个世上怎么会还有自己下不去手的鬼呢……源稚生心想。
想到这里,源稚生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燃雪茄,却被橘政宗拍下。
“还在电梯里,出了电梯再抽!”
语气并不严厉,就像是父亲在随口提醒有出息的儿子要少操劳多注意身体,源稚生轻轻摇头,轻轻叹气,把打火机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 听到源稚生的话,角落里的路明非松了口气……看来樱井小暮没死啊,这么说那个女人也不全然是固执愚蠢的,最后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劝戒逃走了么?
逃走了才好啊,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和心爱的人重逢啊……明明是彼此相爱的人,却谁也不吐露心声,那是死去的人更悲哀……还是活下来的人更悲哀呢?
正当路明非因为这个问题失神之际,电梯已经停下来了,他抬起头,看清楼层号时又是一怔。
二十二层!
命运像是在和他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前脚刚从二十二层离开,现在居然又回到了二十二层!
关键是这一次要来二十二层的是源稚生和橘政宗啊!恺撒和楚子航多半还滞留在这一层来不及离开,傻乎乎地给人家干着苦力,这两拨人一旦撞上,场面只怕会走向无法掌控的地步!
电梯门开了,但是谁也没率先出去,源稚生和橘政宗都没有动身的意思,犬山贺和樱井七海也不会僭越,路明非就更不敢贸然行动了。
“我会从龙马这个线索入手,全力搜索樱井小暮的下落,从她的身上挖出王将和龙王的消息。”源稚生对橘政宗说。
“不要忘了,我们最终的目标是‘神’。”橘政宗沉声道,“不过稚生你也不要太紧张,勐鬼众的大本营已经被你摧毁了,剩下的孤魂野鬼游荡不了太久……对了,关于恺撒小组,还是没消息么?”
路明非又一次来了精神,耳朵都竖起来了。
“是的,完全没有恺撒小组的线索,他们在东京湾那场底下拍卖会造成骚动后似乎完全消失了,像三个原本就不存在的幽灵。”源稚生摇摇头,“这很匪夷所思,卡塞尔学院只来了昂热校长一人,无法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三个初来日本,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的势力,不可能有人冒着得罪黑道宗家的风险藏匿三个通缉要犯。”
犬山贺的目光隐晦地瞥向角落里的路明非,路明非对这位老人赔上讪讪的笑脸,示意千万不要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