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红色从水底浮起,又被新的水流冲散,那是血迹,黑暗中,绘梨衣赤金的瞳孔亮的慑人,黄金瞳并不是女孩主动点亮的,而是不受控制地大放光芒,女孩居然是处于受伤状态的。
绘梨衣把整个身体都浸入水里,她站起来时的身形高挑纤长,蜷缩起来却是很小很小的一团,像是一只猫。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原本细腻温软的脚踝现在却是冰冷僵硬的,锋利而坚硬的鳞片仍然没有褪去,不仅是脚踝,她的脊背和后颈上也有几片顽固的细鳞。
扩张而躁动的静脉像是铁青色的蛛网一样在她的大腿和脖颈上攀爬,细密的血管像是小蛇一样在皮肤下微微跳动……这是龙化的状态,还没能完全解除,龙血依旧在她的体内躁动不安,不过已经比刚回家的状态好很多了。
这就是绘梨衣为什么拒绝源稚生的游戏邀请,如果让源稚生进来,肯定就会发现自己受伤未愈的状态,绘梨衣不想让源稚生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害怕哥哥担心,更怕哥哥对自己受伤的原因追踪溯源。
她其实不是被谁伤到了,那些尸守和那条腐龙还没有让她受伤的能力,她的伤势来源于她自己。
准确来说,她是为了某个人把自己的血统前所未有的最大程度唤醒,她压制了那个人即将失控的血脉,自己也差点坠入失控的边缘,不过所幸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她龙化的现象也正从身上一点一点消退。
绘梨衣在浴缸漆黑的水底睁眼,她忽然松开一直紧攥的一只手,细密的气泡升腾鼓弄,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浮了起来……是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
就像前不久在深海之下三千米的那次,与世隔绝的地方,周围没有一点点光,除了海水就是海水,她忽然在水里看到了她的小黄鸭,还来不及惊讶,她就落入一个大大的怀抱。
如果绘梨衣想挣脱,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拥抱能困住她。
但她看到那个已经失去意识的男孩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刀锋拥抱她时,她的手垂了下去,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孩拥抱,幸福而又茫然地被人用力抱紧,她不知所措。
();() 她的名字一遍遍地被人用力喊着,就在她的耳边,她甚至能感受到从对方体内喷出的那股热浪拍在她的脸颊上,像是一股温热的狂潮洗涮她的脑海,某种懵懂的东西在她的心里发芽,女孩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喜欢了,自己好像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宝贝。
不知过了多久,浴缸热水的水面鼓起一连串大大的泡泡,绘梨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在水下开心地笑了起来。
……
电梯一路带着源稚生和橘政宗来到醒神寺所在的楼层,穿过溪水和小桥。
各大家主已经在本殿内等候,在橘政宗和源稚生经过他们的时候,诸姓家主同时起身,鞠躬行礼。
橘政宗来到了首位,但并未着急坐下,而是环视了一圈各姓的家主,忽然开口:
“诸位,这是我站在大家长的位置上最后一次同诸位的发言了,我将辞去蛇歧八家大家长的职位,所有的职务将由源家家主接替,即刻起,源稚生将成为蛇歧八家新的领袖,担任大家长一职。”
说完这番话后,橘政宗来到首位侧面的陪席坐下,诸姓家主反应过来后也纷纷起身,面朝源稚生深鞠一躬。
虽然这还不是正式的就任仪式,但大概也是蛇歧八家历史上最草率的一次大家长更迭了,仅凭寥寥的几句话,日本黑道皇帝的宝座上就换了另一个人。
一般来说大家长的职务都是终身制的,在上一任大家长老得无法握刀甚至无法思考的时候,才会在床榻上病怏怏地说“家族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们年轻人了”。
说是年轻人,其实以往继任大家长的也没几个年轻人,不说老头子也基本上都是人生过半的中间大叔,具备足够的资历才能握得住沉重的权柄。
很多大家长到了橘政宗这个岁数才有资格在大家长的位置上大施抱负一展宏图,历史上像源稚生这这么年轻就继任大家长的情况真是前所未闻。
但出奇的,没有任何一姓家主提出反对的意见,大家好像都极有默契地承认源稚生有资格坐在他们的首位上,尽管这里的每一姓家主都比他更年长,并且更有资历,但好像只有那个年轻人坐在那张椅子上才是天生契合的,他生来就该是黑道的皇帝。
然而大家长的继位也仅仅只是今天会议的开端。
“昂热的飞机现在应该到了太平洋上,诸位应该看到了他推特上更新的动态。”犬山家主说,“不仅如此,他还给我发了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被投影到他们身后的大屏上。
【别来无恙,阿贺。我正在飞机上,航班是美联航aa153号,预计会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降落在成田机场,记得通知蛇歧八家的诸姓家主,希尔伯特·让·昂热来了。】
“真是张扬的语气啊,就像皇帝微服私访,通知我们去接驾一样,还特意把航班号和抵达时间都告知我们。”樱井家主说。
“别来无恙?他以为日本还停留在他上次来的时候、蛇歧八家仍是六十年前的蛇歧八家么?”风魔家主表情冷峻,“如今的蛇歧八家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昂热高调的前来示威,我们就让他灰头土脸地回去。”
“别来无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语气词,连问候语也算不上。”犬山贺说,“在昂热的眼里,不管是蛇歧八家还是欧洲,不管是六十年还是一百年,他永远都是这样的态度,也许你觉得他在高调示威,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昂热,他根本就不用刻意示威。”
“昂热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世还没有任何一位混血种能与之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