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宣缓缓点头,答道:
“这孩子…这辈子的修行路,已经到此为止了,余下的时光不过几十年,行寒…你能筑基否?”
李行寒稍稍点头,答道:
“孩儿尽力而为,尚有希望。”
老人长长一叹,问道:
“紫府呢?”
李行寒只能道:
“不敢奢求!”
李玄宣低低地道:
“这世上许多人的修行路,早早就停罢了,不仅你不去想紫府,几个公子其实也很少去奢求,对你们来说,到了筑基,修行几乎就到了尽头,余下的时光却很多。”
“这湖上像你父亲这一类的修士数不胜数,八成修士停在胎息,一小批练了个杂气,道途也尽了,余下的停在练气,练个几层大多也修不下去,还有最后一撮停在练气巅峰。”
老人似乎有些怔,沉沉道:
“他们更没有什么道行,此生的修行就是到此为止,余下百年几百年的时光,又能如何,这些寸步不得前的修士闲下来,谁能管住他们?谁都管不住!”
李行寒默然,李玄宣悠悠地道:
“你不要小看他们,鱼肉百姓、妻妾百千、杀人取血、修炼魔功,他们全都能做得出来!如今徇私钻营,以求后辈安宁,已经是教化之下最好的结果了。”
老人低低地道:
“曦峻打造了一个这样复杂,这样阶层分明的官制、人情,监督与督促之下的体系并不是无的放矢…寒儿…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他们…可是让他们忙起来,对我们和百姓都很重要,仅仅靠功劳,我们不是总能让他们忙起来的。”
李行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老人,李玄宣道:
“后来,周巍找来了突破冲关的种种良药,有的用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可是总要让他们安排好了后辈,才会舍得闭关突破,搏一搏那一线生机…一定限度的庇荫后辈、依靠人情求取官职,并不一定是恶事。”
“当今之世,外面到处在炼血气,不能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
李行寒微微攥紧了拳头,背上的宝剑在月光下放出阵阵寒光,李行寒低声道:
“老大人…可这样…真的是符合正道的么…”
老人倚在靠背之上,雪白的胡子搭在满是皱纹的手背,李玄宣显得有些疲惫,他低声道:
“我们管不住一群永远贪婪的人…只能让他们的贪婪往别处去,寒儿,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你们后辈有更好的办法,可为了保住凡人安宁,眼下只能如此。”
李行寒的眼神慢慢清明了,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行寒,这事情晨间我已经同你四哥讲过,我只要你明白一个道理。”
眼前的老人佝偻在靠背极高的红木椅子上,缩在房屋的阴影之中,一瞬间显露出非常浓重的老态,他声音极轻:
“很多规则之外的东西,也在规则之内。”
……
洲中。
夜色浓厚,大殿之中依旧灯火通明,层层叠叠的书简堆叠在桌案之上,李周洛细细读着,一只手支在案上,若有所思。
他头一次掌控洲湖,心中颇有不安,一大早跟兄弟们商量好事情,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忙活到现在,有不少隐秘也是刚刚晓得。
‘原来…这么多外姓都是隶属洲上的,家中的外姓天才真不少,在洲上突破筑基失败的都有两位了…’
他细细端详着,过了大半夜,听着底下的人上来禀报:
“大人,三公子从东岸回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李周洛赶忙放了笔,道:
“快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