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伯是个沉默的人,爹也不是很会说话,因此两人大都数时候都无声地喝酒,比起刘货郎来时的热闹气氛完全不同,于氏带着两个女儿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这酒喝得便又急又快,虽然再温了一壶酒,但是没一会儿工夫,宁大伯就喝多了,趔趄着回了家,两家门挨着门,也不必相送。于氏听到声音赶过来在门前望了望,道一声“大哥,慢走。”那边人已经进了家里。
宁梁送了大哥也重新回炕上,却有些摇晃,“我也喝多了。”
于氏就说:“你们兄弟在一处喝酒,急的又是什么?外面下着雨,也不能做活,只管慢慢喝,说说话儿。”
“大哥那性子你不也不是不知道。”
于氏想想就笑了,“其实你也一样。”
宁梁也笑,却道:“地种好了,等雨一停,我就和婉儿上山,那时猫爪儿菜正好也该长出来了。”
宁婉见宁大伯走了,也跟着娘过来在一处做针线,这大雨天,唯有做些针钱活儿能解解闷。听了爹的话就笑,“爹你好好歇两天,猫爪儿菜总要这场雨之后才能长出来呢。”
娘也笑,“看你爹急的,可不是要等两天,这样大的雨,就是晴了,地也泥泞得很,总要等干一干才好时进山呢。”
爹就自我解嘲地笑了,“我可不是想早一点去采猫爪儿菜呢!”没一会儿,倒在炕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均匀的鼾声。。
于氏便替他盖上被子,向宁婉笑着说:“你爹也该解解乏了。”
宁婉也点头,今年春耕时,自己只是负责做饭送饭就累得很了,爹耕地播种比自己累得多,正是要好好休息一番呢。
于氏便把这几天替宁婉做的一条青布裙子拿出来给她试,“你一直说要和你爹去县城,总要穿了裙子吧,免得人家笑话。”又告诉她,“系了裙子之后走路便要小心了,行动起来裙子动得太厉害不好看。”
宁婉其实早穿过多少年裙子了,其实她刚醒时只穿着撒腿裤还有些不自在呢,却只点头答应。又见娘拿了宁清嫁妆的布给自己做裙子,心里早猜到了怎么一回事,却不肯主动说,等着娘开口。
果然娘就又说了,“这布是清儿主动拿出来给你做裙子的,你们毕竟是亲姐妹,她总是什么事都念着你。”说到这里,话又停了下来。
宁清还真是好算计,一条布裙想换卢家送的好东西,但这也正是她能干得出来的。宁婉早就防备着,因此就连金饰她也只说是借给娘,而不是给的,只怕宁清想法子哄了去。眼下看娘期期哎哎的,终还是不愿娘为难,就开口道:“卢家给的东西,点心大家吃了;那几样金首饰和绸缎我都有用处,原本是不打算动的,但是娘既然帮二姐说话,我就拿出两匹绸,给大家都做件衣裳,剩下的再不许用了!”
前日宁清先是拿出布给于氏,让她帮宁婉做裙子,然后又悄悄向于氏说了,想要一件金饰,再做两身绸缎衣裙,于氏也知道不大合适,但是被女儿磨得没法子,只得找了机会向幺女提上一回。现在听了宁婉的话,也点头,“这样很好了。”
宁婉知道宁清现在就在门外听着呢,因此放大了声音,“我拿出两匹绸可不是给她一个人的,这绸我看了,每匹都是足尺足寸的,两匹正好我们家四口人每人做一身衣裳,再有多的,就做些包头巾、腰带、鞋面、荷包之类的。”
门外悄无声息,宁清果真不大满意,但她亦知道妹妹性子犟,家里人都扭不过的,再者此时她本也赚了,因此平了平心气走了进来,“你给大家哪两匹绸呢?”
吴夫人送来的八匹绸缎是八种颜色,石青、大红、鹅黄、柳绿、湖蓝、水粉、铁褐、玄黑,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花纹,原是不一样的,宁婉倒没有想到此处,听宁清提了,便知她早有了打算。
其实每一匹绸缎都是极漂亮的,宁清挑哪一匹都无所谓,因此宁婉便道:“随便你。”
宁清就道:“我要那匹大红的。”
想也不奇怪,宁清成亲在即,大红的确最适合了。宁婉便与娘、二姐一同进了西屋,将那匹大红的拿了出来,红色的绸缎上撒了金线,织着萱草花纹,宁清爱不释手,“我想做一件小袄,一条裙子,再加上一块盖头。”
家里原也买了红布,而且已经做了一身红嫁衣,但那怎么又能比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