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宁婉早接了铲子,学着娘的样子一刻不停在翻动着锅里的黄豆,现在却被娘重新将铲子拿了回去,“这时候不小心就容易糊了,还是我来。”说着又炒了一会儿,便用铲子铲出来几粒递给宁清和宁婉,“尝尝炒好了没有?”
宁清和宁婉也顾不上烫,用手各拣了一粒丢到口中,在口内又转了一圈方才凉下来嚼了咽下,异口同声地说:“真香!”
于氏自己也拣了粒豆子尝了,“炒好了!”说着将豆子全部铲到了盆中,却将家里所有的盆碗都拿出来分装,原来炒熟了的豆子不能堆在一处,免得豆子里的热气不散就焦糊了,而是要摊开晾起来。
宁清和宁婉便每人拿了半碗豆子吃了起来,炒黄豆十分耐嚼,香味儿又特别醇厚,一年到头家里只做这一次,差不多是三家村里最好吃的小零嘴。
于氏又做了高粱米粥,切了一块咸菜,招呼宁清和宁婉“你们都赶紧吃点饭,再带着些炒黄豆去看祭神。”
二月二龙抬头之日也正是社日,这一日三家村全村要祭拜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也是三家村一年中最热闹的大事件。只不过这样的大事只有男人能参加,是以爹一大早就去土地祠前帮忙了,而娘是不必出去的。至于宁清和宁婉没成亲还算是孩子,随便看热闹。
山村里日子十分地平淡,遇有祭土地神的热闹通常是没有人愿意错过,宁清急急吃了饭,又用帕子包了几把炒黄豆将四角系上,却留出些许空隙方便随时拿着吃,又催宁婉,“快点,一会儿就开始了。”
宁婉本不想去,可是娘早帮她也抓了一大把炒黄豆也用帕子包了,“去吧,难得有热闹可看,家里又没有什么事。”
宁婉便拿着炒黄豆跟在宁清后面出了门,正遇到大伯娘带着大儿媳春玲和小女儿宁叶出走了出来,就笑问:“你娘怎么不一起去?”
宁清嘴快,“我娘不爱凑热闹。”说着又当着大伯娘的面将一粒炒黄豆扔进嘴里,引得宁叶便转向她娘说:“娘,我也想吃炒黄豆。”
大伯娘脸上便有些尴尬之色,就叫儿媳妇,“春玲,你去给叶儿抓一把炒黄豆。”春玲答应着回了自家院子,却只抓了小小一把炒黄豆给宁叶,“慢点吃。”
原来,三家村里人最少地最多的就是宁家大房,因此宁家大房每年都要种上两三亩地的黄豆,是三家村种黄豆最多的人家,因此大房炒黄豆自然也炒得最多。不过,先前于氏炒了一盆黄豆,倒要送到二房和三房一多半,因而二房和三房往年并不用自己炒黄豆,只等大房炒好了送来就是,今年自然一粒豆子也没送。
刚刚宁清特别在大伯娘几人面前吃炒黄豆其实是有炫耀的意思。
宁婉原也与宁清一样以为大伯娘家里没有炒黄豆,现在才知道原来二房今年早料到自家不会送了,便自己也炒了黄豆,只是炒得不多,因此刚刚并没有舍得拿出来吃。因此心思一动,“大伯娘、春玲嫂子,二姐,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去。”转身回了家。
一进门,娘果然正在门前转,迟疑着问:“婉儿,我们还是给你二爷和三爷送些炒黄豆吧?”说完又立即解释道:“毕竟今天是社日,而且二房只种了半亩地的黄豆,三房根本没种。我刚瞧着宁叶瞧着你二姐吃炒黄豆馋得紧……”
宁婉虑就是这个,先前鸡肉的事爹娘其实也知道三房是过了,因此不给他们理所当然,但是龙抬头的炒黄豆却又不同,类似节礼,因此娘又犹豫起来。于是她一板脸,“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从此我们与三房断了来往!至于二房,虽是亲戚,但娘可见别家也把叔叔当成亲爹娘一样孝敬的?”
于氏的性子软弱,被幺女如此一说马上便又转了回来,“都听你的。”
宁婉便拉着娘回到屋里坐下,将手里的炒黄豆分给她一半,“娘,我们一同吃。”
娘吃了几粒,便要将豆子放下,宁婉赶紧道:“家里炒了半盆,娘还不赶紧吃,放时间久了就不脆了!”于氏一想正是这个道理,家里炒了半盆黄豆,根本不用省着吃的,遂与宁婉一起将炒黄豆嚼得咔嚓咔嚓响,“这豆子炒得正是火候!”
就听门“吱呀”一声,拴儿探着头走了进来,站在娘面前,“二伯娘,我想吃炒黄豆!”
这会黄豆已经放凉了,于氏早将豆子重新装回盆子里,眼下就摆在炕桌上,见拴儿来要,就赶紧抓了一大把给他,拴儿手小根本接不下,可他却有办法,将衣袖襟兜起来,于氏便回身要再抓一把,却抓了个空。
原来宁婉已经将盆挪走了,拉了娘道:“我们也去看看社日祭神吧。”说着向拴儿道:“我们都要出门了,你也走吧!”
拴儿却不肯走,“我还要!”
于氏却不过情面,要去再抓黄豆,却被宁婉拦住,“娘,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给些吃的也没什么,但哪里有给了还要的道理?这样给下去,他一会把衣裳脱了将这半盆炒豆都兜了去!”转眼又向拴儿喝道:“你要不走,这豆我都要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