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宁婉有些奇怪地回答,小柳是镇里的人,又去过自家打家具,应该早知道宁清是自已的二姐。
“我总有些不信,”小柳放下汤碗说:“你们姐妹真不大相像。”
其实宁家三姐妹从外表看还是满像的,但小柳如是说宁婉却有些知觉,他说的可能是为人不像。梦中她到马驿镇时曾听过宁清的名声不大好,为了家产她与婆婆妯娌都吵过架,自己招赘不顺听说也与她有关,谁都害怕自己也会成为搅得家宅不宁的泼妇。
只是宁婉不知道,小柳自三家村回来便要到宁家提亲,却被爹娘一口拒了,果然为的就是不想家里多一个刘五郎媳妇那样的人。小柳也曾闹过,但是一家人全都反对他又有什么办法,就是媒婆也没有人替他去请,眼下再问其实也是不甘心,只怕宁婉觉出什么心里不自在就又问:“你和你爹到马驿镇来做什么?”
“我们家买了林家的铺子,准备明年过来做生意。这一半天还要到你家买家具呢。”宁婉笑着又说:“以后你家买山货可以过来呀,我给你最低价。”
小柳忙不迭地点头,“等你家的铺子开了,我带我娘过去。”
正说着,不想又过来一个人,向宁婉道:“婉妹,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宁婉一见是胡敦儒,他依旧穿着青布长衫,系着青头巾,身上斜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看样子里面是一大叠书,一张脸比平时板得还要严肃,语气也有些不善,便有些奇怪他不高兴什么,只得答道:“我爹和我来买铺子,现正在里面吃酒,我在这里等他,又遇到了小柳哥,正在一处说话。”
胡敦儒就说:“镇上不比村里,坏人多着呢,你要小心一些。”
宁婉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胡敦儒不认识小柳,担心自己被骗了,就笑着说:“三哥,小柳哥是王木匠家的,他去过我们家打家具,不是坏人。”又向小柳介绍道:“他是许先生的学生,也是我干娘的儿子。”
不料小柳一撇嘴,眼睛从胡敦儒身上扫过,“他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他,言而无信之辈。”又向宁婉认真地说:“你记着,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这话宁婉也曾听过,并非没有道理,但胡敦儒却果真不是那样的人,便赶紧拦住小柳,“你别乱说,我三哥是最至诚至信的人。”
小柳哪里相信,当年胡宁两家为什么认了干亲他再清楚不过,因此又冷笑两声向宁婉说:“等你搬到马驿镇,再来戏班时我带你去看戏,有一个叫‘铡美案’的十分精彩,说的就是负心的读书人为了当驸马要杀妻儿!”说着瞧了一眼胡敦儒,拿手在脖子后面比了一下,“就这样,咔嚓一声,被包大人把脑袋砍掉了!”
宁婉只得赶他走,“你再不家去,你爹和你娘恐怕要急了呢。”
小柳便将剩下的半碗羊汤一仰头喝了,“我先回家了。”走出了几步又回头说:“下次一定让我请你!”
宁婉点头,“好,下次让你请。”见小柳走了方向胡敦儒说:“你别生气,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胡敦儒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说,焉能不气?但是他却也明白小柳当初在三家村做木工活儿时应该是听到了些什么,且自家的事情办得果然不地道,因此半句也反驳不出来,只是将脸沉得更黑了,“他骂我也是应该的。”
宁婉只得劝他,“其实他并不知道实情,应该是听了一句半句的,有些误会。”
“你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的错。”胡敦儒的表情很是沉重,显见十分难过,却向宁婉说:“我是想告诉你,你已经大了,不能与男子同桌而食。”
三家村日常中,不是一家人,男女也是不好一桌吃饭的。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因为爹请吃饭的都是男子,所以她才避出来。
但眼下胡敦儒的提醒让宁婉啼笑皆非。她虽然与小柳坐在一张桌上,但是这桌子并非寻常家里用的桌子,而是一张长条的大案,两边摆了许多的凳子,来喝羊汤的人不分男女两幼就都在这大案子两旁坐着,根本不是平日的同席!就在小柳来前,也有旁在大案的另一边喝羊汤,而且小柳来后坐的地方离她并不近!
胡敦儒看出了宁婉眼中的不赞同,赶紧就又说:“镇上的人多不读书不知礼,我们不要与他们一样,无论何种情况都谨慎守礼。书中曾云‘慎其家居之所为。’也就是说在独处无人注意时,自己的行为也要谨慎不苟,更何况此时乃在街头众目之下乎?”
原来胡敦儒知道他们在街头众目之下了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自己,他想过自己是什么感觉吗?若是寻常的小姑娘,早被他训得哭了。
当然若是别人,宁婉早几句话驳了回去,但眼下毕竟是自己敬重的胡敦儒,宁婉就解释道:“这里只有两张案子,如果我不在这里坐着,就没有地方坐了?”另一张案子上也有两三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