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凝视着灰色的天空,那无尽的灰雾,与已经黯淡到近乎没有光芒的太阳,用淡淡的语气陈述道:
“火焰,最初创造了风。”
“大火燃烧着,令无尽的风自火中诞生,托起了火焰灰烬凝聚而成的大陆。”
“这便是名为风之纪元的,‘空岛世代’。”
“空岛之上,巨大的昆虫们繁衍着,孕育出了繁荣的文明,飞虫来往于各个空岛,而陆虫在地底建筑宏伟的城市,那是我所骄傲的子民们,铸就的辉煌文明。”
“但是在最后,纪元之末,火焰熄灭了,狂风随之消失,巨大的暴雨开始倾泻,风托住的空岛世界,随着无尽地暴雨坠落。”
就这样,用淡淡地语气轻声说道,风之神与苏昼对视,即便是拟态甲壳的目光,在此时也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那是漫无止境地,长达数百年,朝着无尽深渊坠落的‘坠落年代’。”
“无论是国王也好,乞儿也罢,所有风之民都知晓,死亡即将到来,但是末日的来临时如此的漫长——正如同土之民在经历过这长达千年,无比痛苦和长久的忍耐后,所有人都丧失了斗志,变成只知道在庇护所苟延残喘,等待死亡的苟活者那样。”
“我的子民,在这漫长坠落带来的恐惧中,最后选择放弃了身为智慧生命,作为文明一员的骄傲,选择依照前几代风之神留下的秘法,只愿化作微小的爬虫,苟活于这轮回之中。”
看上去玩世不恭,甚至颇具童心,不怎么正经的风之神,此时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是甲壳之间刮擦的噪音,其中蕴含的痛苦,哪怕是不理解这语言的孩童,恐怕都能感同身受。
苏昼沉默地倾听者,巨大的龙蹲在拟化成人的风之神面前,倾听着对方的痛苦。
——面对轮回之末的恐惧,子民们选择文明的死亡,化作野兽。
但是神明其不朽的本质,却被赋予了随着轮回更替而苏醒的使命,祂们将复苏在下一个时代,得到了与其他纪元文明交流,亦或是争夺下一个纪元时代的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重现风之纪元,空岛世代,也意味着,最后还会有第二个坠落时代——第二次注视着文明选择死亡,放弃文明和智慧,化作爬虫的,无尽的屈辱。
所以,在最后,风之神只是喃喃道:“倘若说,轮回就意味着昨日重现,那么这样的纪元轮回,我宁肯不要。”
“那,风之神,你究竟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苏昼是货真价实的疑惑了,哪怕有智慧果的加持,他也不知道风之神为什么跑过来见自己一面——风之神不需要保护子民,也不渴望下一个风之纪元的到来……那祂究竟想要干什么?
怎么说?水之神和风之神,是两个极端,水之神想要的东西很多,祂需要下一个纪元的环境,想要保护自己的子民,想要延续水之民的文明。
而风之神,只需要风之民,也就是昆虫存在就够了。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神,前者注定要和苏昼有所交集,而后者,至少苏昼找不出对方必须和自己碰面的理由——在一个轮回即为最大纷争的世界,祂居然不渴望轮回再现,这简直就是局外人。
“很简单,我原本以为你是和我一样,只需要保证自己活下去,延续至下一个纪元的个体。”
而风之神人形化的耸了耸肩:“所以我想过来,找你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将选择下一个纪元的机会交给我?”
“为什么?”
苏昼下意识地将声音提高,仿佛龙吼:“你之前不是才刚刚说过,你不想延续轮回吗?”
如此说着,他的呼吸之间,已经开始带起灼热,狂风和闪电的灵光碎片,苏昼的目光凝聚在风之神的身上,眼神变得冰冷起来:“风之神,倘若你以为我看上去好说话,就可以随意糊弄的话,那可就错了!我这个人心情不好,就会让令我心情不好的家伙,再也没有心情可言!”
“我怎么会觉得一位会为了普通的土之民民众,就跑去和水之神生死相搏的强大存在,可以随意糊弄呢?”
风之神对苏昼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收敛了自己的灵气波动,示意自己的确没有半点敌意,他近乎是苦笑着说道:“至于为什么我仿佛要出尔反尔……是因为,只有神那漫长的寿命,才能见证坠落时代的那种绝望啊。”
“空岛陨落的数百年,风之民都更新换代多少呆了?哪怕是最终的消亡,那个时候的风之民也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只有神,会复苏的神,才会觉得这样的轮回毫无意义。”
“对于生活在轮回之中,甚至无法察觉到轮回存在的个体来说,纪元是有意义,我的子民,毫无疑问都渴望着下一个风之纪元,他们才不会介意纪元终末的恐怖和绝望,以及那一份放弃文明的屈辱。”
“而我,毕竟是神。”
风之神,‘笑’着,但是语气却仿佛是叹息一般道:“神,就是愿望。我是回应着子民愿望的天之岚风,是降下希望的恩赐之神——既然子民们想要下一个纪元,即便是昨日重现一般的轮回,我也会为他们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