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沐念阳打来的。
她那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看到陌生号码,挂了人家两次。
第三遍的时候,意识稍稍清醒,终于想起要给沐念阳当“导游”这件事。号码归属地——中国上海。如果不是诈骗电话,就肯定是他了。
揉揉眼,撑着床垫坐起身,还是接了电话。刚睡醒,嗓子有些干哑,一个“喂”字发了一半,后半部分完全含在嗓子眼里,听不真切。
那端的人倒是早就料到一般,语调轻快,里头隐隐带了笑意:“还没起?”
“嗯……”闷闷地回了一句,听筒里传来隐隐的音乐声,她猜测他应该在开车,便问,“你到哪了?”
“市体育中心,大概二十分钟到楼下。”
曲怀瑾默了一阵,再把即将和前夫单独出游这个事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仍是不大舒坦。
没等她开口,男人又说:“要是困的话就继续睡,我在楼下等。”
她倒是想说“好”,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
他是院里费了大功夫才请来的上海专家,而她只是一个堪堪在市医院站稳脚的小医生,孰轻孰重,一看便知。既然上头把事情安排下来,她一小喽啰,自然不能怠慢人家。
这样想着,心里那一丢丢的抗拒也被她强行压下,干干地回了一句:“不用,我现在就起,等会儿见。”
“好。”
于是便挂了电话,曲怀瑾在床上坐着缓了会儿神,拍了拍脸颊,稍微精神些,才磨磨蹭蹭下床去。
脚上有伤,行动不大方便,平日里十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今天硬是花去了半个多小时。
下楼梯更叫一个缓慢,等她龟速挪到一楼,沐念阳的车子已经稳稳停在路边。似乎挺无聊,男人倚在车旁,手指上挂着车钥匙,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圈。
自觉让人等久了,曲怀瑾杵着拐杖急走了两步,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个狗啃泥,单脚蹦了几下,才勉强稳住。
那动作有些滑稽,她抬头的时候,甚至看到沐念阳唇边的弧度又扩大几分。
沐念阳把钥匙揣进兜里,向前跨了两步,微扬起手,眼看就要触上她的胳膊。
曲怀瑾行动快于脑子,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往后退了两步,男人的手依旧伸着,离她有约莫两个手掌的距离。
气氛顿时尴尬,双双沉默。
相对而立,沐念阳看她,她低头看地,如此光景持续一分钟有余,这个点来往行人不算少,见着他俩,皆会多看两眼。
也许她们只是在看这个颜值颇高的男人,曲怀瑾却觉得不自在极了。
眼珠一转,她先搭了腔:“我自己可以。”
那人不着痕迹地又看了她一眼,终是收回了手,眸色沉沉,情绪不高的模样,脸上又分明是挂着浅浅笑容的,说出的话,也多半含着玩笑意味:“昨天抱都抱过了,现在扶一下都不肯?”
曲怀瑾轻轻摇头,垂着脑袋,重新调整了因刚才的动作而有些歪斜的拐杖:“我们现在的关系,做这些不合适。”这是她的解释。
也不知道沐念阳听了什么感想,只是再看过来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像是在层层剖析她话里的深层含义。
那视线让曲怀瑾略略觉得无所适从,于是不再和人僵持,从他身侧走过,自己开了车门,坐进后座去。
沐念阳也没傻站着,后脚就坐进驾驶座,语气平平道:“是我的疏忽,以后会注意。”
“那再好不过。”曲怀瑾无意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怕越扯越多,再提起以前的事,闹得双方都不痛快,随口问,“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
他答:“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自个儿就在x市生活过几年,念书那会儿没少出去游玩,市里有些地方她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根本用不着别人陪同,她甚至觉得主任这个安排权属多此一举。
撇撇嘴,曲怀瑾又问:“那有其他安排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