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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谋眼睛盯着信笺,沉思片刻后,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再是把宫里的人弄出来,而是得擒贼擒王,不然就算我们能离开京城,又有什么地方可去?汤子锐信中说,围困桃园寨的官军约有一万人,屈政亮还可以随时增兵,现在再去联络鲁王和襄州刺史已经来不及……”
是啊,京城、桃园寨双管齐下,丞相府这些人真够毒的,而且桃园寨都被围,蜀中更不知道会如何了。夏小乔眉头紧皱:“你想捉活的,还是直接杀了屈政亮?”
“想杀他已是千难万难,你还想捉活的?”宣谋瞥了夏小乔一眼,“单喻格非一个,你就招架不住!”
“可是就算我们能杀了屈政亮,丞相府会就此善罢甘休么?他手下那些人,似乎对他奉若神明。”夏小乔虽然之前提过刺杀屈政亮,但那时实是话赶话说到的,现在换宣谋说要杀屈政亮,她却有些迟疑。
宣谋道:“正因为屈政亮这个人被神化了,他一死,局势必定会变化到无法收拾。你想想,皇帝死了,屈政亮也死了,京中群龙无首,鲁王还能坐得住吗?野心膨胀的襄州刺史能不想分一杯羹吗?他们两边都距京城不远,身边又都有武林高手,到时丞相府自顾不暇,必定会撤兵以保京城安全。”
闹来闹去,还得是乱局桃园寨才有希望脱困,天下太平四个字,怎么就这么难?夏小乔觉得身心俱疲,“让你一说,我竟然也觉得,要是彭春阳和任继业在这里就好了,我们可以不计前嫌,先齐心合力杀了屈政亮再说。”
宣谋却丝毫不以为意:“世上从无永远的敌人,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何况你本来对屈政亮的看法就过于一厢情愿。”
夏小乔说归说,仍是难以下定决心,万一屈政亮死了,真的像宣谋说的那样天下大乱,桃园寨就能独善其身吗?他们就可以眼看着更多无辜百姓死于战乱吗?这与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实在背道而驰,可她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解如今桃园寨的困局,一时就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宣谋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态度有所保留,却并不劝她,转而问花京:“之前也没空细问,你的隐身术,能达到什么程度?能潜入防备森严的内室下毒吗?”
他们二人拿着信讨论时,花京一直没出过声,看他的样子显然也没太听懂,直到问到他头上,他才有点慌乱的摆手:“下毒?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不能害人的!”
“害人?”宣谋被花京逗笑了,“错,让你下毒给他吃的,才是个害人的人。就是他让人围困山寨、把大当家他们关在宫里,还杀了老张,逼梅老头进京给他治病。”
花京根本没见过大当家,也不知道老张和梅老头是谁,桃园寨还刚怀疑过他是奸细,所以他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同仇敌忾之意,只单纯的觉着,害人是绝对不行的,怎么也不肯答应,还躲去夏小乔身后跟她解释。
“姐姐,我只是个牡丹花精,道行尚浅,所谓隐身,也不过是些蒙蔽凡人的障眼法,使他们看不到我而已,但我还是在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撞上。我之前回寨子的时候,路上有些慌张,就撞到过兵士,吓得我立刻变成花瓣,他们没找到人,还以为是闹鬼……”
花京絮絮叨叨的讲起了他穿过包围进寨子的经过,夏小乔听着听着就明白了,不但花京的本事还不足以做到宣谋想让他做的事情,而且花京对于下毒害人非常抗拒,最后翻来覆去的说:“这样会遭天谴的,我不能害人!”
他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花精,也讲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但夏小乔能理解,万物都有其规则所在,也许下界的精怪想走正途修炼进阶,就是不能伤害人的性命,她尊重这种自律。就像上届的修士在这里,修为和法宝也受天道所限、不能随意使用一样。
“好,我知道了,我不勉强你。”夏小乔拍拍花京的肩膀,“以后只让你做些传信报讯的事情好了。”
花京这才松口气,又有点担心:“姐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夏小乔摇头:“怎么会呢?姐姐不会勉强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她说着转头看向宣谋,“咱们先去镖局跟大家商议一下吧。”
宣谋看看她,又看看躲在她身后的花京,“商议?我们没有个主意,他们初来乍到,能商议出什么?眼下无非就这么两条路:救出人来,离开京城,再设法解桃园寨之围;或者,直接杀了屈政亮,搅动天下大乱,桃园寨之围自然就解了。”
“你说得容易,天下一乱,是你能掌控还是我能掌控,焉知其他势力对桃园寨有没有恶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提别的,任家就对梅爷爷虎视眈眈!”
“那你说怎么办?”宣谋反问,“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夏小乔当然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现在桃园寨已经被人逼到绝路,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她反复思量片刻,说:“不如我们也双管齐下,你带人进宫,帮大当家脱身,我带人埋伏在丞相府周围,一待你们成功,自然会吸引追兵,丞相府应当也会放松警惕,对了,把傅一平的身份曝出来,这样我们就更有机会潜进丞相府去。我还是想当面跟屈政亮谈一谈。”
她总觉得屈政亮不至于中个毒就没理智到这个程度。
“谢荣民不是说屈政亮一直不甚清醒,就算你见到了又有什么用?”
夏小乔有点犹豫,但还是说:“我手上有师门所传解毒丸,虽然解不了毒入肺腑,却至少能让他清醒过来,多支撑一段时间。”
宣谋听的双眼一亮:“有几颗?”
“这么珍贵的解毒丸能有几颗?”夏小乔其实心里也没底,她青囊里的解毒丸,有从紫霞峰带出来的,也有后来她在外面买的,但但凡是解毒丸,都得在中毒不重的时候才有效,一旦毒入肺腑,除非用灵力贯入中毒者经脉中祛除,否则都是治标不治本,她也不敢说自己有很多,怕反而惹来祸患。
宣谋也没追问,只说:“如果你能有两三颗,就可以说你能医治,拖一拖时间……”
夏小乔苦笑:“有什么用?他还是一样会用桃园寨和谢家人来要挟我,不可能撤军。”
“那就看你的手段了,你要是反过来以他为质,把他带到桃园寨去,不就可以反将一军了么?而且时间一长,其他各方知道皇帝死了,看到机会,自然按捺不住。我会想法让别人以为皇帝是屈政亮杀的。”
这倒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姑且一试吧。夏小乔答应下来,宣谋先去余家辞行,说找到了朋友,现在要过去。然后趁着天还没黑、坊门没关,两人带着花京就去了隔壁坊中的玉堂镖局。
项飞经过数日休养,气色看起来好得多了,大家便在他房中商议大事,周玉堂很有眼色的避出去守门,让他们自己商谈。
桃园寨来的三个人,夏小乔其实都没见过,宣谋更不用提,就是项飞,之前也只认得其中擅长暗器的那一位。大家见了面之后,难免相互引荐寒暄几句,才进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