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主任拿着酒杯晃来晃去,端详了许久,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就习惯性地仰起脖子,一咬牙一闭眼,准备按照他一贯的风格、豪爽地把那半杯酒一口干掉。
古主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举杯的手,说:“别慌,柯主任,你再看一看!”
柯主任被老古搞得莫名其妙,又不便多说什么。心想既然你古主任让杨浩宇先看一眼,杨浩宇就先看一眼,看你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他再次端起酒杯,平举到眼前,放眼望去,现这杯中的酒体和瓶中的酒一样,微微黄,他又把杯子晃了一晃,现荡漾起来的酒体,从杯口挂了厚厚一层,慢慢地往杯底淌下。
这个时候,柯主任开始感到有些纳闷了:这酒怎么像香油一样,在杯壁上流的那么慢呢?难不成加了什么增稠剂在里面?
他再一次把酒杯举在眼前,对着窗户更亮的地方,晃了晃杯子,结果就看见了许多细小而丰富的酒花层层叠叠地从杯底往杯口升腾,在钢化玻璃杯口形成一层细小的泡沫,缓慢地逐个炸裂着,半天也不愿意散去。
柯主任彻底惊呆了!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年粮油管理经验的粮管所长,他几乎参加了1955年以来所有的全国性的糖酒会,在糖酒会上,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并有幸品尝过酱香酒的老大,也就是国酒茅台的滋味,那醇厚的酱香味道,成了他脑中挥之不去的记忆。
在历届的糖酒会上,茅台酒厂都会在展位上做一些亲民的品鉴活动,也会普及一些有关酱香酒的品鉴方法。
他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作为一款好的酱香白酒来讲,在品鉴的过程中分为五步。
第一个步骤就是刚刚古主任要求他的那一点:看。
而柯主任看到的结果就是,这杯酒竟然像极了茅台陈酿的表现:挂杯、颜色微黄、清澈透明!
激动的柯所长没等古所长告诉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酱香酒鉴别的第二个环节:闻!
他用左手举起杯,先用右手从杯口往鼻尖慢慢地扇了几下,继而干脆直接把杯口对准鼻孔,鼻翼一扇一合,贪婪地细闻着那幽远而沉醉的果香味、花香味与曲药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复合味道。
还没有开始鉴赏的第三个环节,也就是“抿”,柯所长就已经惊喜地预感到,这竟然是一款不可多得的上乘的酱香味白酒!
他小心翼翼地往玻璃酒盅里倒出来3毫升左右的酒,在倒酒的过程中,他刻意地将瓶口抬高,看这酒能否呈一条细线,结果那酒果然如他所想,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如丝般的细线,绵软地进入到酒杯。
他将这三毫升酒倒进嘴中,没有急着咽下,而是像嚼菜一样在嘴里咀嚼起来,一边嚼一边还砸吧着嘴,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他终于品尝到了这酒的滋味!只感觉那酒味浓郁饱满,而酒体却如丝绒一般,润滑地流过咽喉,丝毫没有辣喉的感觉,当酒体通过食道,也不曾有烧灼感,就暖烘烘地抵达了胃部!
这个时候,他又张开一直闭合的嘴,长长地哈了一口气,他自己都能闻见,一股酱酒特有的香味喷薄而出。
粮管所柯所长三顾茅庐才从两河口把唐三爷请过来。
在此之前,唐三爷是闻名乡里的酿酒大师,但性格古怪,酿酒技术从不外传,酒曲自制,尤其是高粱酒,酿酒工序复杂,酿造周期漫长。
这种酒他每一年就酿一次,而且必须坚持要回到他两河口的老家去酿造。
酒曲的制作、高粱的蒸煮、摊凉、酵、取酒都在低海拔的两河口的老屋里进行。
酿酒的原料只用他自己在老家红土梁种下的糯高粱,那块地顶多也就只有十多亩,最多能产一千多斤高粱。
也就是说,古三爷每年酿出来的顶端河谷红土红缨子高粱酒仅仅只有2oo多斤。
这些酒基本上只送不卖。
送也不是送给那些乡绅名流、达官贵胄,而只送给他喜欢的人和周遭的乡邻。
另外就是无论是谁,买他十斤纯粮酒,就可以再以同等价格买上一斤红樱子高粱酒。
唐三爷来到三姓寨粮管所酒厂后,专司酿酒指导。
主要酿造两种酒:一种称为粮食酒,实际上就是以玉米为主要原料的苞谷酒,这种酒是三姓寨山民的主要用酒,很多山民自己也会酿造,但一样的原料,一样的酒曲,酿出来的酒的味道却总是没有唐三爷酿的美。
另外一种就是用自己种的高粱酿成的高粱酒,而这种高粱酒,在三姓寨独一份,是三姓寨大山里的高端酒。
八九十年代,三姓寨的苞谷酒才八毛钱一斤,而高粱酒虽然卖到两块钱一斤,依然还是供不应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