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太子已经走了,悄悄的上路,没有带走一片云彩。秦雷给钟离坎和顾濬一千兵士,让他们护送太子归国。在回到大秦的那一刻起,太子将病重难愈,然后会被送到晴翠山庄中养病休息,直到第二年的大军演结束后,他才会启程返京。
这也是太子最中意的一套方案,他无法独自去面对豺狼般的父皇、虎豹般的兄长,他要等到秦雷归国以后,才敢回京。
但秦雷什么时候可以回国?甚至是能回国吗?这统统的不确定。
至少在楚国人看来,这位殿下是不打算回国,也没有必要回国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他已经成为了景泰帝最信任的私人医生,并与周王称兄道弟,相交莫逆。他还成为豪门贵戚的座上宾、名门闺秀的梦中人、神京百姓心中的一代传奇。
而看他本身的表现,也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不挪窝的……他在神京长沙两地购置了大量的田产,还将长沙的一块依山傍水的福地拿出来,准备兴建避暑山庄,因为他觉得楚国的夏天太热了。
如果一个人在这里买房置地,那么他一定是准备在此落户的,在没有房地产投资概念的当时,人们理所当然的这样想。
而让景泰帝最终放下心来的,还是秦雷在一次酒宴上,说的那番话:“孤在这里深得天恩、备受尊重、清闲富贵,快活无比,倒强似在秦国时的提心吊胆。”这话的很有水平,隐晦的表达了对争宠夺利的厌倦,也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虽然是老子是外来户、但胜在麻烦少啊!
渐渐的,秦雷发现自己身边监视的人少了,他的活动也不大受限制了,但他仍然不敢大意,除了进宫给皇帝看病、出宫与达官贵人欢宴之外,就老老实实在府上睡觉,
绝对不敢去人少的地方。因为他知道,在暗处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而且还是最难对付的地头蛇。
所以他只能让人在暗中准备着,等待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完成今生第二次大逃亡!
希望是胜利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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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个月,天入寒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万类霜天。
这日秦雷为景泰帝检查完身体,收拾起药箱里的器具,微笑道:“这段时间康复的不错,陛下气色好多了。”
景泰帝穿一身宽松的便服,坐在安乐椅上轻轻摇晃道:“是呀,多少年没这么舒坦过了。”他怎能不得意?因为缠绵病榻,他只能无奈的看着一群儿子自相残杀,对国家也几乎失控。但随着他的康复,齐王周王在霎那间消停了、国家也回到正轨上来,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老子还能活几年?谁都别折腾!’这是景泰帝的内心独白。
秦雷心道:‘可别太舒坦了。’便一本正经道:“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陛下可不能松懈啊。”
景泰帝闻言呵呵笑道:“怎么会呢,朕现在劲头十足,要把身体重新救回来呢!”说着面带期待道:“雨田啊,你说朕会不会突破那九年之期呢?”人总是这么不知足,不过也是,那个当皇帝的会嫌自己命长呢?
而秦雷则很好的把握了景泰帝的这个弱点,微笑道:“当然有可能,”说着摆出一副高人架势道:“说句实诚话,这人的寿元都是差不多的,在一百四十岁左右。”
景泰帝奇怪问道:“那为何很少有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呢?”
秦雷掐指笑道:“因为人会生病、会发怒、会悲伤、会遭横祸、会过劳累、会无节制,可统统称之为‘伤身’。”每逢他讲养生,景泰帝都会全神贯注的听,还让宫人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这次也不例外,只听他继续道:“而每一次伤身都会缩减一段寿命,长则十几二十年,短则十几二十天,所谓聚沙成塔,日积月累下来,缩减的数量是十分惊人的。”
“贫苦百姓遭难多,所以大约在五十岁以内而亡,折损了近七成的寿元;而士族贵人们少遭苦难,多无节制,所以大约在八十而卒,仅折损一半的寿元。至于山野隐士、道德高人,知道因时而动、节制惜福,所以大多可寿过百年,几步不折寿元。”
景泰帝忍不住插嘴道:“难道只有减寿、没有增寿吗?”
秦雷高深莫测的一笑道:“陛下不就是又增了六年寿元吗?怎能说没有增寿呢?只要您不操劳、有节制、坚持臣下给您的‘养生嘱’,再增多少寿元还是未可知呢。”
景泰帝闻言心情大好,拍着秦雷的胳膊道:“雨田啊,全拜托你了!”
秦雷赶紧恭声应下,见景泰帝又把身子躺回椅上,便起身告退。
景泰帝点点头,待秦雷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事道:“明天晚上在极泰殿有个宴会,你来参加一下吧。”
秦雷心中一动,点头称是。对楚国的上上下下,他已经基本有所了解。一般的宴饮都会设在乾明殿,而这极泰殿乃是会见外国使节的场所。
走出景泰帝修养的西林苑,秦雷抬头望向天空,只看到满眼的阴沉沉,他闻到了战火的味道。
‘不能让这帮孙子得逞了!’秦雷暗自咬牙道。来的只能是齐国使节,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无非就是想撺掇楚国携手攻秦。这样的把戏,无论是齐国还是楚国,都已经用过无数次了,偏偏还屡试不爽。因为楚国有一个独特的国策,叫作‘北伐难度太高、齐秦不可独大’,换言之便是:俺们不指望统一,只要你北方也别统一就成。
先说前半句‘北伐难度太大’,这倒也不是他们太没志气,而是因为自商周开始,至今千年,但凡能统一全国的,毫无例外,都是先控制中原,再由北向南,逐步推进。这与华夏北高南低的地势有直接关系。就像南楚占着大江地利,国土从未遭过战火一样,北方两国同样居高临下,俯视着南楚,让其过江就抓瞎。
经过几次不成功的北伐之后,南楚便认清形势,偏安江南,不再有什么大的志向,只希望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但还得没有恶邻才行,不然他今天锤你一榔头、明天敲你一闷棍,那日子还能好过到哪去?所以楚人便有了后半句国策‘齐秦不可独大’,得让这两国互相掐,还得谁也干不过谁,这样两国就没精力骚扰楚国,还得倒过来求着楚国帮忙干架。
要说楚国也真够仗义,每次大战都会掺和一脚,只是这仁兄立场飘忽、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或者说立场坚定也可以……因为他们总会帮着弱者对抗强者,反正就不能让谁彻底灭掉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