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雷服了软,老元帅长舒一口气道:“方才一场大笑,却是老夫几个月来笑得最欢实的一次。”秦雷为何而来,他怎会不清楚。
伯赏元帅有些萧索的望向秦雷,轻声道:“愿意听老头子啰嗦几句吗?”
秦雷感到老元帅已经接受自己,郑重点头道:“小王洗耳恭听。”
伯赏元帅招招手,对秦雷轻声道:“来,这边坐,坐到老夫便上来。”他的面色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已经沉浸在某种情绪中。
秦雷丝毫不觉得受到不敬,搬起胡凳,坐在了老元帅右手边。伯赏别离从案下摸出一坛烈酒,拍去泥封,满上。端起来,对虚空敬一下,洒在地上。
然后又给秦雷满上,秦雷也学着老帅的样子,敬了虚空一碗,同样洒在地上。
伯赏元帅呵呵的笑了,苍声道:“殿下,陪老头子喝酒。”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秦雷点点头,又拿过一个碗,都倒上酒。两人便一人拿起一碗对饮起来。
不知饮了多少碗,不知喝干多少坛。老元帅那苍凉的声音终于在大帐里响起。
“殿下,你可知方才我们敬的是何人?”
秦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默默的听着。
“那是一十七年前,为了把南楚的狗杂种赶出我们大秦,而牺牲的十八万大秦子弟兵啊!那里有我的儿子、有我的兄长,还有我的父亲。”老元帅没有一丝表情的望着秦雷,不容质疑道:“所以你该敬这杯酒!”
秦雷也毫不犹豫道:“我该敬这杯酒!”
老元帅却不领情,须发皆张,怒目而视道:“你知道这十八万人,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战死的吗?”
伯赏别离轻蔑笑道:“就凭南楚那些水鸭子,上了岸那里是我大秦男儿的对手。”
秦雷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下文。
伯赏别离紧紧握住手中剑柄,嘶声咆哮道:“是饿死的!你知道吗?是饿死的!!!!”
秦雷确实没听说过这段历史。
伯赏别离完全沉浸在那种悲愤欲绝的情绪中:“我们伯赏家世代为国戍边,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在这大秦南疆镇守了八十多年了。从未被敌人踏足过大秦的一寸土地。可是十七年前,你们秦家子弟为了那个皇位把这国家打得七零八落,终于给了别人机会。”
“面对倾巢出动的南楚军队,我们却得不到任何支援,从开战到最后,没有得到朝廷哪怕一粒粮食、一根羽箭、一个士卒的支援。就这样,我们也依然坚守了九个月,才被五倍于己的敌人攻破了大江防线。那时候,大家已经都饿的动不了了。当时阵地上最后一个活人——我的父亲,前任镇南元帅伯赏云天,也被那诸烈狗贼亲手取了头颅。”
“我父亲为了给伯赏家留一线香火,在阵破前把我击昏,命人送出前线,这才让我苟延残喘了下来。你知道当时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或者我大哥儿子吗?”
秦雷心头被重锤敲过一般,感到呼吸都困难异常。
“你没猜错,对,他们都牺牲在前线了。”伯赏别离虎目垂泪道:“正是我们镇南军的牺牲,为大秦赢得了宝贵的时间,避免了被围歼的命运。这才有了最终的反击。”
“不是他们,就没有大秦!!!!!”
“十七年来,我怀着满腔的仇恨,重建了镇南军,把他们寻成与虎贲天策媲美的强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挥军渡过大江,踏平南楚,亲手割下诸烈的狗头。拜祭我那十几万弟兄,拜祭我那父兄子弟!”
老元帅彻底陷入癫狂,捧起酒坛,仰头灌起。直到再也喝不下,才把酒坛狠狠掼在地上,摔个粉碎。沉声道:“因为对你们秦家失望,我毫不迟疑的倒向李家,指望他们能圆我这个梦想,圆我这个做了十七年的梦!!!!”
老元帅颓然坐下,悲愤道:“可是他们老李家又做了什么呢?还不是跟你们一样,争权夺利,蝇营狗苟。你们这些大秦的败类!败类啊!!”
伯赏别离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杯盘狼藉的桌上,呼呼睡去,秦雷听到他最后的呢喃——“南下,南下,难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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