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伸出手,亲自将燕檀从马上扶下来,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们回到这座宫殿了。阿宴,我要兑现出征那一日的诺言了。”
大婚那日,天光初晓,燕檀便被萨耶从床上哄起来,她呆坐了半晌,还是睡眼朦胧。
大婚之前她都暂时宿在宫殿外的一处别苑。那座别苑被安归特意建成了楼兰城西南那座小院的模样。
真正的那座小院已被高昌国大军侵入楼兰城后劫掠后焚毁一空,但对安归和燕檀来说,那里都格外有意义。
归途中路过楼兰城时,燕檀到一片废墟之上所建的新城,曾略带低落地向安归说“我们最初的家没有了。”
那时安归对她说“只要有我在,就永远不会让它消失。”
于是回到扜泥之后,他又命人重新建起了一座更大的、但格局一模一样的别苑供燕檀暂住,而自己开始紧张地筹备起大婚。
为了表示对她的敬重,也为在西域推行中原礼制,这位楼兰君王计划依照中原礼制举行大婚。
但毕竟燕檀并非才从中原求娶而来的公主,先前元孟和他自己向赵国两番递婚时,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都算行过,连最后亲迎这一礼都因她早在楼兰而很难推行。
但安归
仍心有不甘,觉得若是连亲迎都略去,这场大婚未免草率而不够盛大,难以满足他的期待,也不够向楼兰子民与西域各国宣扬他对燕檀的宠,唯恐让人轻了他的阿宴,于是决定以别院代她的故国,在别院行亲迎这一礼。
因而那座别苑建在扜泥城最东。
燕檀闭着眼睛,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被萨耶扶去别院中专门为她所建的浴池,一队又一队侍女捧着嫁衣、脂粉、首饰、香药和各种琐碎的小玩意鱼贯而入。
萨耶面上喜气洋洋,极有条理地指挥侍女服侍燕檀沐浴。
浴汤中加了燕檀最喜的香露,她醒了一半,茫然地躺在热气腾腾的汤中。一名侍女绕行到燕檀身后,替她按捏额头上的穴位,令她舒缓放松,而其余兢兢业业的侍女各自躬身忙碌,连她的发梢指尖都未曾放过。
浴池中水汽蒸腾,那按摩的侍女手法十分熟练,燕檀舒服得几乎又要睡着,直到有更为年长的侍女进来专门替她清洗打理私密之处时,她才蓦然反应过来此举的意义,随即想到今夜将要发生的事情,全然清醒过来,脸上绯红不已。
虽然之前同元孟大婚时也曾经历过这样一番筹备,但还是此时更觉得真实,而且心中有着隐隐的无法言说的期待。
她被侍女从浴池中搀扶而出,又有人来替她擦干身子、打理湿漉漉的长发,而萨耶则亲自带着几名面生的妆娘开始替她敷粉、施朱、画眉、点唇。
“娘娘,”萨耶十分自然地改了口,解释道,“这几位妆娘都是陛下这些天来从西域和中原各国搜罗来的技艺最娴熟者。陛下说,这是因为他和娘娘有过约定。”
燕檀经她这番提醒,才想到上元夜时,安归曾许诺大婚时要替她找来最好的妆娘。
起身时脑中的混沌麻木被一层层敲碎、剥开,她终于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了些真实之感,心跳不受控制地愈发乱了起来,脑中思绪总也理不清,唯有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蜜浆中一般。
那唇脂其中混了花露,只在唇上一点,便是清香满溢。燕檀想,这大约是又一处旖旎的巧思。
待到
点过唇脂,燕檀转向铜镜时,才猛然惊觉自己唇边一直噙着笑意。镜中女子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纯粹的开心,粉面朱唇,竟是她所未曾料到的容光照人。
上过妆后,萨耶将她从妆台前扶起,几名侍女上前伺候她穿嫁衣。
嫁衣是用丝绸裁成楼兰本不产丝绸,但安归为了她的嫁衣和日后用度,从中原搜罗了上好的桑与蚕,又雇请了缫丝和织绸的工匠。丝绸向来名贵,连燕檀在金京时都不常能穿到,这一身嫁衣更是价比黄金。
依照周礼,女子嫁衣为纯衣纁袡,繁复曳地的玄色衣裙,以赤红的衣缘装饰,衬得新妇愈发美艳,又平白多出了几分端庄。
萨耶亲手替燕檀系好腰间系带,而后携着她的手,在屋中面朝南方站定,以待安归的到来。
一室宫人皆静默不语、垂手而立。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日薄西山,室内与院外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霞光万道。
而别院之外响起了一阵车轮碾过街道与细碎脚步的混杂之声。两列持灯的侍从在前开路,一辆玄色车舆停在了别院门前,那车之后,另有两车随从。
为首的玄色车舆帷幔掀起,身着爵弁玄端的高挑青年从车上步下。
他一身黑衣赤裳,身姿颀长,爵弁之下不太服帖的金色长发落下几缕,又替他庄严肃穆的气度添了几分亲和与俊逸。
院中侍者皆行礼下拜,安归一眼便望到正在侍女陪同下立于室内、正等待他前去亲迎的燕檀,一路上冷冽肃穆的眼神中漾出几分笑意,大步向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婚啦,,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