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月明。上弦月冷清的月光透过窗棂和帷幔落入床上。
萨耶站在一旁,服侍燕檀睡下,替她脱去外衣,散下长发。唯有每日就寝之时,元孟才会短暂地与她分开。燕檀穿着白色中衣坐在床上,沉默地抱着膝盖,毫无睡意。
自老国王崩逝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日,她拿到了元孟的计划,却无济于事。明日就是匈奴人入城之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她却帮不上安归。
见燕檀双目凝滞地向前方,萨耶将她的发簪放在一边,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悄悄用汉文写下两个字。
谈宴。
燕檀心头一跳,连忙抬头去她的脸,只见萨耶一边整理她换下的衣物,一边用口型无声说道“我是小殿下的人。”
燕檀胸口一震,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这两个字抵得过任何信物。因为她唯有才初入楼兰城之时才自称过谈宴,而这两个汉文,她只写在过那只留给安归的锦囊上。
萨耶回头了门口元孟的侍卫,见他们并未关注房中境况,继续以口型说道“别苑的王妃是我的恩人。殿下命我假意为元孟做眼线,藏匿在您身边已久,以备不时之需。眼下我恰好可替姑娘解决忧心之事。”
子时才过,燕檀伏在床边咳个不停,撕
心裂肺的咳嗽声很快惊扰了门外的侍卫。
元孟从殿外匆匆赶来,一面连忙派人去传医师,一面将她扶起,忧心地询问情况。
“也许是姑娘这些天来屡屡操劳、受到惊吓,”一旁侍立的萨耶满目担忧之色,“染了风寒也说不定。”
元孟皱起眉头,握着燕檀的手安抚道“枕枕莫怕,医师马上便到。”
“陛下。”燕檀扯着他的衣袖,语调软软地求道,“我年幼时犯咳疾风寒时,很害怕喝药,宫女就会拿蜜饯哄我。如今身处异国,生病的时候,忽然格外想吃中原的蜜饯。”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
还从未如此娇软地和别人说过话,而且还是鬼话连篇,不知道上去会不会很做作燕檀咬了咬牙,再三在心中告诫自己,此刻她要扮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妃
思及此,她又将他的衣袖抓得紧了一些,把眼神放得又无助了一些。
乌发披散、只穿着纯白中衣的少女在他怀中哀哀地着他,元孟心神大动,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但心中仍有些犹豫“可是此时宫中并没有中原的蜜饯,枕枕还有别的想要吃的东西吗”
燕檀努力回想起在燕茜那里学到的经验,泫然欲泣道“那就让人替我去城中买,好不好我怕一打起仗来,就再也吃不到了。”
元孟仍在犹豫,一旁的萨耶立即道“陛下,就由我去替姑娘买吧。”
元孟转过头去,与萨耶四目相对,片刻后,松口道“快些回来。”
燕檀从他怀中直起身子。
萨耶转身离去。她的怀中是一封尚且温热的信,由燕檀咬破手指用指血在衣料上写成。其上是梵文写的元孟军事部署,为的是即便被人发现,这封信也不会立即为楼兰士兵所读懂,萨耶会想办法与它一起消失。
天光大亮之时,匈奴骑兵于楼兰城下发动总攻。城内楼兰士兵本欲佯装抵抗,北城门却在安归的号令之下不破自开。
上万匈奴铁骑涌入城中,与措手不及的楼兰士兵交战,一路杀至孔雀河边,势如破竹。
辰时一过,宫墙之上的墙楼中传来阵阵钟声。匈奴骑兵惊讶地发现,原本负隅顽抗的楼兰士兵霎时间消失不见,随着夜幕一同降临的,是原本躲藏在坊市之中的、面色青黑怪异的平民。
王宫之外杀声震天,刀戈兵器碰撞之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燕檀在寝殿之中,被元孟派来的侍女贴身量体,以修改几日前裁好的嫁衣。
她手脚冰凉、脸色苍白。
“安归会死的。”元孟离开前这样对她说道,“枕枕,今日我便会让你亲眼到他死去,而后,安心嫁给我。”,,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