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道:“这个并不需要太高深的鉴定知识,只需要知道高古瓷的特征,在古代,工艺材料制作水平有限,他们是用逐条成型的方式来拉坯,为了增加力量感,还会混合沙粒、草糠和谷壳,这种大罐成型的时候,外面会缠上布条,用小锤子进行捶打,所以捶打的过程,一定会留下锤印,而且这种高古瓷在烧制的过程中,谷壳草糠成灰,就会留下火道斑。”
她解释道:“我们发现的这个陶罐,制作工艺显然远比高古瓷制造工艺先进,就是民国的民窑烧造的,而且也不是什么高仿,就是普通器具。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民国普通陶瓷器具,我只能猜测民国时候有人带来市场上常见的陶瓷进行对比。”
她这么一说,黄教授忍不住笑了,边笑边鼓掌:“咱们初挽同学分析得太精彩了,不错,这陶罐,就是当年斯坦因从北平市场买了带过来用的,后来为了对比区别才打碎了!”
黄教授此话一出,培训班所有的队员都惊讶地看向初挽,至于几个日本专家,也都有些惊讶,觉得神奇,那佐藤先生打量了初挽好几眼,才道:“这位初挽同学之前提醒了我,不过我并没有在意,由此浪费了时间,这是我的错。”
说着,他向初挽鞠躬:“谢谢你当时的提醒,以后请多多指点。”
初挽听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这位佐藤先生竟然这么说,于是也就道:“佐藤先生客气了。”
因为这件事,初挽被中日调查队的几位核心专家器重,当即被分配了比较核心的技术任务,对出土的陶罐织物碎片进行整理。
培训班其它队员自然是敬佩赞叹,问这问那的,夏成槐更是私底下问起来:“初挽你怎么能上手这些?”
毕竟大家都是一起学的,感觉初挽也没多学东西,怎么就会这些,倒是在几个中日专家面前出了风头。
初挽也懒得多说,只是道:“没事多看书,多观察。”
夏成槐便有些闷闷的,他觉得初挽这个技能如果长在他身上,今天出风头的是他,他就不至于不及格了。
初挽对于夏成槐的那点小心思,是丝毫不在意,反正夏成槐和她不是一个队,目前队伍里都是几个北京熟悉的,大家做事踏实,没人有什么歪心思,正好可以一门心思挖。
不过现在,她自然是收起那些想法,先踏实跟着几位考古学家做事。
不得不说,跟着这种顶尖的考古专家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有些是初挽之前完全没有涉猎到的。
每天晚上,考古队员会在营帐里举办一个简单的汇报会,对当天的情况进行总结复盘。
因为中日文化问题,以及双方对考古挖掘的理念不同,这里面自然也有一些争议点,于是在晚上的探讨中,大家只能尽量和谐,求同存异。
每天晚上的汇报会都是冗长繁琐的,里面涉及一些非常具体的争执点,开始的时候,培训班的学员还都过去听,不过后来大家逐渐意识到,这种考古工作是漫长而琐碎的,甚至可能长达几年的时间都是无用功或者预备性调查,很难得到回报。
而这些和自己没关系,或者说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不涉及这些,也就不去听了。
不过初挽很感兴趣,她几乎每晚都会跟到最后,还会做一些简单的会议笔记。
甚至晚上回去后,她还会打着手电筒对自己的笔记进行整理。
见微知著,她从这些小的争议点,慢慢地感悟到一些中日理念的不同,这些不同甚至也说不上对错,只能是出发点不同。
比如日本人为什么会出钱出力地在中国的土地上做考古探究,他们需要的是什么,缺少的是什么?
里面仿佛包含着一个很大的命题,她隐隐触及,却又不知其全貌。
她便越发意识到,自己通过培训班的方式介入其中,试着去找到那个震惊世界的古墓,由此和日本资方分开,这种学术成果可以不和他们分享。
也是因为这个,她越发谨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