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老崔催促道。
琰回过神,老崔怀里的清江已经转到了琰的怀里。
“陆远,带着琰和清江走。”
密集的脚步声从远处朝匹鲁的方向靠近,克莱西的声音清晰明辨。
“一个不留,都杀了,把幻兽带回给瑞安!”
“走啊!”老崔一把推过陆远,举起了脚边的铁门,“我给,你们垫后。”
琰想去拉一把呆在原地的陆远,却触摸到了他低下的眼泪。
“陆远”琰张了张嘴。
“老瞎都要跑远了,琰。你也快走吧,带着清江姐。”
泪痕在月光下画出斑驳的灰线,陆远抬起的头荡起悲苦的笑容。沙地上,两人最后一秒的对视里,陆远轻轻把最后一个字送到琰的耳朵。
“走。”
陆远从未觉得自己那么勇敢过,他那怯懦又老实的人生在一个又一个月光下清冷的夜晚被慢慢改写,最后以血做结尾,将他推送到无法回头的汪洋中。
他捡起清江丢落在血泊中的连接器。
今晚的月光太冷太亮了,陆远太困了,他想扑倒在那温热柔软的沙地上。那影响他安眠的人们,那吼叫个不停的人们,他们应该沉在这沙地之下,应该为破坏他的生活做出报偿。
陆远倒在了血泊里。
老崔高举着的铁门已经满是孔洞,前方的敌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了刺刀,他怒号着,他把手里唯一的防具重重向前砸去,他把他的怒火宣泄在那将死的夜晚。
巨大的震动声回应了它的呼号,沉闷的撞击声来自他的奋力一击,也来自他身后。
老崔茫然地朝背后望去。
巨大的阴影将光芒彻底蔽盖,洁白的鞘翅将铁笼切割成两半,枪火一致变了目标,朝着老崔身后的那个巨影射去。
身后的铁笼在巨兽的挣扎中变得畸形,那半身的白色挤出牢笼,在愤怒的咆哮中,越过老崔的头顶。
“清江陆远。”
老崔那早已被风霜摧残成枯黄的皮肤湿润了,他双腿一软,坐在了沙地上,粗糙的手掌覆在面上,他可以躲在那巨兽的背后,把自己的情绪吐露出来了。
匹鲁几乎是贴着地面不成样子地往前走,像一个连爬行都未曾学会的婴儿,它的四肢畸形地伏贴着沙地,用着为数不多可以操控的关节,扭动着身子向前。拥挤的街道被匹鲁身形填满,痞子帮那一个个杀人的好手此时面对这样的巨兽却毫无办法。
克莱西命令着他们向前,他们嚎叫着开着枪,叫声从怒喝变成了绝望的呼喊。
匹鲁那匍匐着的身躯径直碾过眼前的所有人,它仰起脖子在月光下痛苦地嘶鸣,它哭泣,陆远操控匹鲁学会的第一个动作,与刚出生的婴孩一般无二。
血啊,泪啊。
那些东西都不再有分别。
匹鲁只是从街头爬向街尾,一边啼哭一边爬动。
进攻很快成了无序的逃命,他们只想从那行进的死亡中摆脱,那悲伤的巨兽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它只会前进,也只需要前进。
而被下了死命令的克莱西,退到了街道的最末尾,手中的爆能枪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弹药,他不愿意放弃瑞安给他的承诺。
他高声对着眼前的怪物绝望地辱骂,手里的抢高举过头顶,可再也射不出一发弹药。
阴影低垂。
瑞安最后看到的是那月光下半面皮肉的阴影与半面皎洁的虫骨,一黑一白,正像那地下见到瑞安时的模样。
月光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