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个满月。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这里来,半夜没人打扰,清净的很,一个人听着风声,看着摇曳的树枝和月亮,看着看着眼皮就重了起来,趴在石桌上浅浅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觉得肩上有了份量,我睡眼惺忪的抬眼一看,孔明往我身上搭了件衣服,坐在了我旁边。
我没清醒,就讷讷的问了一声:“你还没休息啊?”
孔明很大的叹了口气:“今晚是不指望能阖眼了。我刚还在想,不知道我今天还能不能抱得动你,你既然醒了就最好不过了,随我回屋里去,睡在这里,你倒不怕生病。”
我已清醒了两分,趴在桌上问他:“你怎么没去陪江一心?”
孔明揉着眉心叹着气:“送她回了忱心院,就出来找你了。”
“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了,害怕,你快去陪她。”
孔明其实比我们所有人都累,说话也没了力气有些飘飘呼呼的:“我刚浅浅的摸了下她的脉,她的身子不适合受孕,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偏方左道逆天而行,她现在脉象极度不稳,最多一个月,她一定会小产,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
我真吃了一惊:“怎会?”
孔明微微摇头,神情似有怜悯:“只能希望她这段日子放宽心神,好好养着,小产时不至于连自己的命都赔上。”
“这么严重?”我的惊讶可真不是装出来的。
“多事之秋。”孔明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既然知道她不能受孕,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是不能受孕,只是不太适合,若是她好好养着,有这个机缘,能顺其自然,那还是可以生下孩子的,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偏方,强行受孕,才会导致这样。”孔明似在和我解释,又似是在和自己说,说完才看见他面前是睁着大眼睛的我,长出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不说了,随我回去吧,陛下明日定会诏我,现在回去还能让我睡一个时辰。”
一整天的劳心劳神,他也不是神仙,他的身子也有些晃,眼皮沉的几乎要抬不起来,显得非常疲惫。
我听话的站起来随他回去,他忽的一个转身看向我,问:“你方才是在怀疑我是故意要江一心的命吗?”他疲惫不堪,脑子自然也有些迟钝,不如往日灵活,直到这时才猛然发问,“月儿,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
刚才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也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他反应了过来,便连忙说:“不是,不是……”
孔明站在一步开外,背负着双手看着我:“罢,你疑我也是对的,如今的我玩弄手段,诡计多端,早已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我了,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的良人。”
我觉得不对了,孔明当真生气了,连忙解释:“你也不是现在才这样的,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啊,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想把我给刘备吗?”
我本意是想说他还和从前一样,可能是词不达意,孔明听完只点点头,道:“不错,我能将心爱之人送给他人为妾,自然也能算计枕边夫人的性命,我的确就是如此冷情之人,从来只考虑有没有利用的价值,和能用在何处,你们会爱上我,将终身托付给我,当真是瞎了眼,我当不起你们如此厚爱!”
说完这句,他再没有停留,拂袖而去。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他对我如此生气,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这是被我传染了?
但是这样的他,不再一潭死水,反而显得有生气了很多。
我磨磨蹭蹭的走回到小院的时候,桌上只留了一盏孤灯还亮着。
孔明面朝着墙壁,合衣而卧,我推门进来他也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毕竟这时候已经不能说晚了,鸡都快叫了。
我知道,桌上的这一盏孤灯,是他留给我的。
我走去床边,伸头看了看,他双目闭着,呼吸平稳,应该是休息了,毕竟一整天这么劳累,他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不累呢?
我拉下被子盖在他身上。
他平日的样子就很好看了,闭着眼的样子少了让人畏惧的凌厉,反而显得温润。
当真君子如玉。
左右无人,我便壮着胆子,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无论怎样,无论他做什么,或者他会做什么,他都是我最爱的人,我心里只有他一人,我是愿意为他而死的。
早在益州府的密室里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我自己,如果有朝一日孔明真让我去做司马懿让叶子去做的事,我会怎么样?想来想去,没有答案,而今,我明白了,如果真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如果他真的需要我去做,我一定会百死而不悔。
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孔明的怀里,孔明半撑着身子依在床头,拿了一卷书在看着,我则双手将他的腰身抱的紧紧的,醒来后,鼻端手心都是他的温度和香气,觉得踏实又满足。
“醒了?”他放下书看着我,“也不知道你是梦见了什么,抱着我又是说梦话又是流口水的,我真怕你梦见的是一块红烧肉,然后一口啃在我身上。”
我脸红了一红,不好跟他说我当真梦见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便问他:“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
“嗯,有一会儿了。”
“那你没有起身?这么难得?”
他目光放在我抱着他腰的双手上,戏虐的说:“我方要起身你就抱了过来,这次不知梦见的又是什么,我一要起身你就哭,把我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还抱的越发的紧,我差点被你勒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