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气氛动静很大,早就有筒箭士去禀报,阔端听闻李易到来,着实地惊讶万分,却想起城内血光冲天,不免有几分臆想,也就有了传令觐见。
道尔达答刺罕也不太想闹得过份,既然有阔端的军令,也就顺水推舟道:“好了,既然大王让你进去,那就快去。”
“塔喀什,等我出来。”李易交代了句,目光转向道尔达答刺罕。
道尔达答刺罕明白李易的意思,不由地苦笑摆手道:“塔喀什,作为惩罚,你就在此静立等候。”
也算是某种妥协,塔喀什松了口气,李易也放心地拱了拱手快步奔向大帐。
待看到面色苍白,脸色冲冲的李易,阔端摆出了,霍然起身道:“万户长正在潼川府虏攻城略地,又为何这般到成@都?”
李易远远看到华阳县城内外血色冲天,狼烟滚滚,心下不免牵挂家人,一旦有事一生悔之不及。
“大王,在下自前方返回,却闻成@都噩耗,慌乱不知所措,还望大王恕罪。”李易心下凄凉,整整杀了一天,这要死多少人啊!心中几乎要抓狂了。
顿时,阔端脸色不太好看,灿灿道:“万户长即来,稍待几日再说。”
稍待几日,岂不是把成@都府城人口给杀光了,成@都可是百万人的大邑啊!李易头脑一懵,急忙道:“我之家人皆在成@都,大王此举,陷我于不仁不义。”
“什么,万户长家人在成@都?”阔端却是一惊,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没想到,人家在前方卖命,家族却在后方被屠杀,真的说不过去,不免脸色尴尬,半响,才吼道:“万户长且去,传我卫队筒箭士跟随万户长救护族人,敢阻拦者,杀无赦。”
一旁的宗王末哥,统军都元帅塔海及征行元帅按竺迩面面相觑,他们只知李易是蜀川人,却不想其家眷竟然在成@都,战事紧急他们没有去问,李易竟也没说,这事办的地确不太好。
末哥脸面有些挂不住,道:“万户长,还不快去。”
“大王,在下一族是小,成@都内外百万生灵是大,还请大王收回成命。”李易真的心下委屈至极,却不得不去深深作揖。
“万户长这又从何说起,还是快些救你家人要紧。”阔端亲自起身虚扶李易,他还真有些担忧,十余万大军动刀子,恐怕王家人不能幸免。
李易目视阔端,激愤地道:“大王,王家是小,大汗一统大业是大,大王屠成@都,残蜀川,关山险峻,千里蜀道,那什么威胁京湖中游。末将为大王献策,完全可在短期内控制蜀川,然后举兵东进,数年内覆亡赵家,却不想大王自毁基石。”
“万户长慎言,此长生天之意。”阔端脸色有几分不悦。
“何谓长生天之意,血染成@都,蜀川之恨,东川各郡必殊死搏斗,对大王东出极为不利,夺千里赤地,能有何处。”李易痛心疾首,他本是虚伪求蛇,话到深处,且真情流露。
末哥脸色不太好看,厉声道:“万户长慎言,你自前方擅自离开,以触犯军法,能救你一族,便是二哥仁慈,还要得寸进尺。”
汪世显脸色复杂,似有话却无法出口,平心而论,他对蒙古军屠城深有余悸,当年面对蒙古军包围,若非顾忌数万兵马,十余万百姓,或许他会选择忠贞之臣。
虽不赞成毁去蜀川繁华大镇,却无奈人微言轻,不便多说。
按竺迩目光闪烁,却不知想些什么。
“二哥,三哥所部正向荆湖进发,我等断不可轻留,应火速扫荡,立即冲出夔门。”末哥横了眼李易对阔端轻语。
阔端沉默不语,自新井大败宋军,成@都府路兵将为之一空,丁熵、王栩等不过聚集不到千人,最终兵败死,成@都府并未组织像样的抵抗。
倒是成@都百姓抵抗颇为激烈,甚至组织巷战,就在昨日,传来阔出身亡的官塘,他心下不安,命卜者占卜吉凶。
巫人言“蜀川民心不归,成@都乃四绝死地,若住,不过二世,不若血洗而去。
临战前,耶律楚材曾要他禁令擅自杀戮,确保蜀川富庶之地完好,作为东进的资本。当日,李易归附,他并未与之交底,也不可能让新附将帅知道大策,李易建策与耶律楚材如出一辙,令他大为感叹,生出亲近之心。
按照窝阔台的计划,他本欲拿下成@都再率军东进,进而占据全部蜀川,夺取夔门要害顺江东下。与攻伐京湖、深入荆湖的阔出大军会兵,占据大江中游,然后顺江而下,一举荡平江右。
在他看来,蜀川绝非久留之地,与其在进兵之际,留下巨大隐患,不如毁了算了。
恶念生出,立即书写“火杀”二字,那些蒙古军将士,早就掳掠屠城惯了,今见统帅允许烧杀,无不欢欣雀跃,杀人发财的机会到了,他们焉能不兴高采烈。
今日,阔端聚穆直,塔海,按竺迩及汪世显等人,商议方略,准备兵分数路,攻掠成@都附近州县,把蜀川完全摧毁。
李易的突然到来,令他想到临行时,耶律楚材的劝告,不免有几分犹豫。
“大王。”汪世显筹措良久,终究吸了口气,道:“万户长族人仅在城中,切莫争论太久,误了族人性命。”
阔端瞥了眼李易,沉声道:“万户长还不快去,迟了,恐有遗憾。”数万人疯狂屠杀,就算他的军令也不能立刻停止。
李易不免焦虑万分,城内,每一刻都有成千上万人被杀,胸中血气再次蒸腾,几乎要昏晕过去。
按竺迩走到李易身边,道:“万户长一路劳顿,看是又受重击。大王,停杀一日,待万户长寻出家人,再做计较不迟。”
塔海不屑地看了眼按竺迩,暗道不过是一新附军万户长,有几次战功,为何阔端如此看重,连素来知书的按竺迩也颇有维护。
“也罢,戒杀一日,由万户长保全家人。”阔端一言既定,毕竟李易为入蜀出了力,他不能不周全一二。
有一日便有诸多转机,李易松了口气,亦知不是过多计较之时,以免节外生枝,只好拱手施礼道:“多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