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无情赶到侯府救我;楚公子翼的府邸,无情再次救我,原因只有一个:无情喜欢我。
无情真的喜欢我?
怎么可能!
我不敢置信,他是天下第一右手剑客,不该怀有儿女私情,他也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怎会轻易动情?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跟着我、保护我,也许有别的原因呢?
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这样告诉自己……想着想着,心念又绕向赵慕了,一时间,气恼、愤怒纷纷涌上心头,我气得不可抑制,在心中骂他无数遍仍然不解气。
公子慕,心机深沉,智谋超群,非我能及,往后还是小心为妙,否则让他瞧出什么破绽,我所有的筹谋就都泡汤了。
诸多念头缭绕心头,更是辗转反侧。一会儿想念皓儿,一会儿思及赵慕,一会儿又念及无情的情怀,一会儿又想起赵慕的可怕之处,心绪纷乱如细雪,愈发烦躁起来。于是,我起身走出屋子,来到屋外的篱笆院,静望中天的冰月。
月影悄悄,树影斜斜。
我幽幽叹气,突觉凉意袭身,回过神来,才发觉露水湿了衣袂。
一声淡若轻烟的叹气,在身后悄然响起。
陡然间,我全身僵硬,转身见是无情,身子登时一松,缓过劲儿。
我恼怒地怨怪道:“吓死我了,出来也不吱声。”
无情走来,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是你想事情太过入神。”
黑影靠近,我不由自主地移步后退一步,“你不是睡了么?”
“被你吵醒了。”
“我已经很轻很轻了。”
“身为剑客,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性,有丝毫异动,都会立即惊醒。”月色轻染下,他的双眼闪亮仿佛那遥远的星子。
“也对,不然你何时被一剑刺死都不知道。”我笑呵呵地打趣,“如你所说,当剑客岂不是很劳心费神?连睡眠都无法享受。”
“习惯了。”无情轻巧道,语气淡渺如烟。
身为剑客,过的是胆颤心惊的饮血日子,何时刀光降临,何时剑影逼近,他无法预知,只能激发自身的潜能防备突如其来的入侵,连睡眠也不能放松警惕。而我呢?又何尝不是?在吴国为质的十二年,每一夜,每一刻,我都提心吊胆,担心吴王传召,担心吴文侯突然前来,担心吴王的王后或者任何一个姬妾设计谋害我和皓儿,更担心皓儿在某一夜突然命丧黄泉……总之,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没有一夜是轻松入睡的。
那种片刻不得安宁的日子,如滚沸的煎熬,如鞭笞的折磨,生不如死,没有盼头,没有曙光……周围全是黑暗,所有的担忧与惊惧压在心口,就连喘息都是困难的。
十二年,匆匆一世能有几个十二年?
虽已过去,一旦思及,却仍然心有余悸。
我能理解无情的感受,但是,他甘之如饴,我却是被迫接受,这种差别,是天渊之别。
“你……是不是喜欢赵慕?”
我神游天外,恍惚间听见他说了一句,心神惊乱……
我略定心神,转眸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了,无情暗中跟着我,必定看见我与赵慕发生的一幕幕……心弦猛地颤动起来,我发觉脸颊慢慢烫起来。
无情转首望向别处,满脸的不自然,“没什么。”
我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无情,往后我可能还会身陷险境,但我不想你再为我犯险。”
“为什么?”他问,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你犯险救我,受伤了我还要救你,这不是折腾吗?其实,即使我身陷险境,也没有性命之忧,因此你无需再为我搏命。”我一口气说来,没有丝的停顿,字字含着意气。
无情怔忪地凝望着我,被我快速的话音震得呆住,更被我的语气伤到了。
我猛然发觉语气过重,不该这样对他,可是,不这么说,他一如既往地救我、为我受伤,我欠他的岂不是更多?我如何偿还?
他的眉头微微凝结,眸底亦凝着淡淡的伤,沉默着,望着我,不言不语。
我亦望着他,却被他渐渐清寒的眸色慑住,想说点什么,嘴里却苦得说不出话。
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变得晦涩,无情转身之际,道来一句,“明日我送你回马氏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