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钰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事,此行此举全系由辛艺一人所为。她也是偶然听说才知道那位自称与沈钰有一面之缘的小兄弟最牵挂的弟弟死了。辛艺回想起那日同他讲话,心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去乱葬岗寻回了严雪的尸首。给他简单的收拾了一番,让他体面的走了。
辛艺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带着女性独有的声线,听起来像是温柔的知心姐姐。可这一字一句在严奚听来如同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他觉得辛艺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听,最伤人的话。
“轰——”
一道雷电划过,画面跳转,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严奚跪在一块无名的木板前徒手挖土,他的十指全被磨破,冰冷的雨水浇打在他瘦小的身躯上似是要将他那点仅剩的体温给抽光。
而严奚则对此视若无睹,他面无表情的承受着一切。他像是一具没有自主意识,也没有知觉的躯壳,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往下挖着。
忽然,严奚摸到了一个硬物,他终于停了下来。
“轰——”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眸光闪烁,难以置信的将硬物表层的泥沙轻轻拨开,露出了棺材的一角。
严奚咬紧了下唇,心一横,紧接着更加疯狂的往下挖。直到将一整副棺材都挖出,当漆黑的棺木映入眼帘时,他毫不犹豫的掀开了棺材盖。
忆境中的人见到棺材里躺着的严雪时都愣住了,饶是寒川这种遇事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人都微微蹙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会……”严奚唇瓣翕动,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沈钰感觉到他心脏在剧烈作痛,痛的快要发癫。视线一黑,差点就昏了过去。
严雪死不瞑目,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张着口。喉间里似是有痛苦的呐喊没有宣泄出来,全都被棺材板死死盖在了底下。
“轰——”
一道亮如白昼,刺目耀眼的闪电划过,棺材里的惨状忽然被照亮,严奚瞳仁骤然收缩成两个极小的黑点。
只见严雪的脸惨白如纸,他年纪小耐不住红疹的痒,所露出来的肌肤几乎全都被挠破,血淋淋一片骇人惊悚。他的十指全都磨破,棺材的盖板与边缘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数不清的,血淋淋的抓痕。
他下葬时根本就没死。
他是后来被关在棺材里活生生闷死的!
“啊啊啊啊啊!!!!!!”
严奚再也受不了了,他双手抱头,痛苦的呐喊着,发出骇人听闻的尖叫。
沈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合上了双眸。
实在是太痛了。
严奚的心脏,头颅,嗓子,十指,浑身上下有知觉的地方都在剧烈作痛。
他悲痛交加,泪如雨下,他恨死了这无情的世间,也恨死了软弱无能的自己。
他俯下身子,不在乎严雪现在是何模样,将他视若珍宝一般轻轻抱起。像从前那样将他搂在怀中,止不住的在他额头上亲吻着,嘴里喃喃念叨:“雪,不怕,哥陪你……哥陪着你……”
严雪的躯体已经完全僵硬,变形的手指怎么也恢复不了原样。他从前就很瘦,感染疫病后又瘦了好些。腐烂的气味混着脓包满破的气味涌入鼻腔,严奚就这么在大雨中紧紧的搂着他,心底骂了自己了一遍又一遍。
严奚一会质问他:“你怎么,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不要哥了?”
一会又哀求他:“你们都走了……要我怎么活啊,把我也带走吧,把我也杀了吧……”
可他再也无法回答,严奚再也听不到严雪唤他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