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不自觉的伸手轻轻拍了拍沈钰的后背,轻声道:“又在发什么疯……”
虽然他们平日里经常打打闹闹,可沈骏的弱点偏偏就是从沈钰口中说出来的这一声弟弟。他能瞬间忘记与沈钰之间的所有不愉快,只记得他是自己的堂哥,是陪同自己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亲堂哥。
沈钰不知道搂了他多久,而沈骏也没有再说过话,直到胳膊微微发麻他才舍得松开。
沈骏起身后眉头紧锁,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出非常生气的样子,紧握着拳头。可最后却问了他一句:“好点没?”
“没事了”,沈钰脸上的泪水凝固成了浅浅的泪痕,他浅浅的笑了笑对沈骏说:“你最亲的月尘哥哥饿了。”
这种非常莫名其妙的羞耻感使他心里格外的别扭,他无法接受自己会有矫情的一面,尤其是在沈钰面前。
“饿了就去吃,桌上有饭”,沈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愤愤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我喂你吗?”
沈钰见他这个样子于是便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一双邪气森森的小虎牙,笑道:“也行,正好不想动弹。”
“滚!”沈骏转身就走,每一步他都像是想把地板踏碎,他边走边说:“我还有早修,吃完自己把碗筷送回膳膛,别指望我给你收拾。我下午回来要是还看到桌上有碗筷我就弄死你!我说到做到!”
出门后还不忘“啪”一声用力把门关上,沈钰看着他同手同脚离开的步伐时笑得小腹抽筋。
可当房间安静下来后他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记忆里那双满手是血的小手与自己如今宽大的手逐渐融合,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刚做的那个梦。
自他母亲过世之后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便是阿听,所以阿听失踪后的那段日子他极度的消沉。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世上的意义,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过得混混沌沌。
饿了就去捡垃圾吃,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开口说话。他经常会因为大户人家丢出来的垃圾而跟人打架,甚至还会在恶犬的口中与它争夺食物。
所以他被打得很惨,可他发现似乎唯有身上的疼痛才能缓解自己的心中之苦。每当他入睡之时都会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着一觉睡醒他就会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母亲还活着,阿听没失踪的时候。
如果回不去他只希望再也不要醒来,他不想独自面对失去亲人的痛。他觉得人间好苦,他再也不想来了。
直到他遇到了沈骏,他是沈钰漆黑如夜的世界里燃起的一盏灯火。是他每晚入睡后第二日还想再苏醒的盼头。
昨夜的大雨将无师之巅的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就连沈钰住所前风尘仆仆的石阶都变得光亮如新。一只灰靴踏上了石阶,来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芳香,还带着丝丝秋天的味道。
他不禁感叹道:“几年未踏足,如今的无师之巅真是越来越好了。”
“叩叩叩”,沈钰住所的门被敲响。
“咳咳”,屋里传来沈钰虚弱的声音:“先生请进。”
易则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中药味混着茶香。房间应该是被刚刚收拾过,看起来干净整洁。
沈钰身上只穿了一件洁白的中衣,肩上披着的黑色氅衣将他的肤色衬得极白。他今日没有束发,盘坐于书案前,手里拿着一卷竹简,桌上煨着一壶热水腾腾的茶。
看起来像是刚刚起身没多久,阳光被窗户的明纸柔化后倾洒进来。整个房间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使得今日的沈钰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见人进来,他将竹简卷起,招呼他坐下:“先生请坐。”
易则笑了笑来到案前,除掉靴子后盘腿入座。沈钰给他沏上了一杯茶,侧首轻咳了一声,温声道:“这是前些日子我新得的观山雨,用的是文火慢煮,先生尝尝。”
易则端起茶盏吹了吹,轻抿一口后双眸一亮。他将茶盏轻轻放下,说道:“公子病了。”
“偶感风寒”,沈钰也饮了一口茶,微烫的茶水滋润了口腔,回甘后带着丝丝清甜。他发觉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小病罢了。”
易则也是如此,他偏爱观音。于是又饮了一口说道:“多年不见,公子俊了,也瘦了。”
沈钰浅浅的笑了笑说道:“易先生倒是风采依旧,还似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