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附近,已经属于鄱阳湖平原,鸡笼山东侧地势平坦,山下一条大道分出两条岔路,小路向南连接几个村寨,大路向东直通新建镇码头,过了赣江就是南昌城。
路口有一座被树林覆盖的土丘,虽然大冬天的树叶都掉光了,但在夜晚看上去仍然黑黢黢的一片,有些渗人,周围的田野上还有一些稀疏的树木,几条积雪的土堎没有规则的散布其中。
远远的顺着大道,突然出现了一长溜火把,火把之间略有些稀疏,却看不到尽头,紧接着有吱吱作响的踏雪声传来,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兵器甲叶的碰撞声,军官们压着嗓子发出短促的命令,队伍前面打着一面明军的红旗,四千云南兵正在连夜行军。
这四千云南兵,是隆武帝派来参加南昌会战的代表,主将赵印选和胡一清,哼哈二将,谁也离不开谁,他们跟随汪晟迂回幕阜山,在山沟里钻了十几天,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滇军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赵印选又治军严格,士兵们仍能保持良好的纪律。
他们几乎都是步兵,只有赵印选和胡一清身边有十几个骑兵,滇马矮小,又吃苦耐劳,才能一路钻山乘船,把十几匹战马带到这里。
作为全军主将,赵印选和胡一清当然有马骑,赵印选身材肥胖,走不得远路,一直都骑着马,可怜他胯下那匹老马,驮着个将近二百斤的胖子,虽然天气寒冷也出了一身汗。
胡一清有马却没有骑,他生的身材矮小,却是冲锋陷阵的军将,最是爱惜马力,从来都是自己走,只在交战的时候才会骑上心爱的坐骑“沙兔子”。
很多人都很奇怪,胡一清的战马为什么会叫这么一个怪名字,亲眼看到“沙兔子”以后才恍然大悟,同样以兔子命令,沙兔子比赤兔可差多了,这匹马毛色灰不灰,白不白,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杂毛,和它的主人一样身材矮小,就像一只趴在沙地里的兔子……
来到岔路口,向导指着周围,对赵印选和胡一清介绍了几句,示意这里就是目的地。
“这地方果然不错,让儿郎们停下吧,尽快埋伏好。”
赵印选勒住缰绳,又向四周仔细看了一回,满意地点点头——有内应的感觉果然不错,滇军人生地不熟,刚刚赶到鸡笼山,三更半夜就能找到这个绝佳的伏击位置,全靠熊立春派来的向导。
“路边这条土堎离着太近,得防着鞑子的斥候,不能藏兵,后面那条就好得多……树林里还得藏一支精兵,突然冲出,就能把鞑子打垮!”碰到具体的军事问题,都是胡一清指挥。
“伏兵应该朝着大路,小路那边派些斥候就行了。”赵印选是这支部队的精神领袖,更像一个政委,军事方面完全放权给胡一清,像这样提出具体的建议,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两条路都可能有鞑子的援兵,只守一路不保险啊!”胡一清表示反对,语气却很委婉。
赵印选解释道:“来的时候汪三将军说了,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攻克鸡笼山,小路的鞑子离着太远,来不及赶到这里,不用管他们了。”
胡一清皱起眉头:“这个话,不能当真吧?汪三将军虽然诈夺了两道卡子,但鞑子的大营可不会这么疏忽,鸡笼山易守难攻,别说两个时辰,就算四个时辰也未必拿得下来,天亮后鞑子的援兵肯定越来越多,还是应该谨慎些……”
鸡笼山与南昌城近在咫尺,为了顺利攻克鸡笼山,汪晟派滇军在这里设下埋伏,拦截清军的援兵。领了这个差事后,胡一清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打埋伏相对轻松,如果敌人中计,还可能打了出乎意料的打胜仗,担心的是清军派来的援兵太多,滇军的压力太大,很可能损失惨重。
赵印选却比他乐观得多:“放心吧,我这些日子和汪三将军相处,对他有些了解,这个人说话从来丁是丁卯是卯,没把握的事情不会乱讲,他既然说了两个时辰拿下鸡笼山,就肯定不会用四个时辰。”
“表哥,这可是打仗,你怎么还带相面的?只凭一面之词就弃守小路,我还是觉得不妥!”胡一清和赵印选是表兄弟的关系,对这个表哥一向很尊重,但是面对凶名赫赫的八旗兵,由不得他不慎重,一念之差都关系到成百上千将士的性命,他说话的语气就有些急了。
在他的坚持下,赵印选犹豫再三,终于让步,分出一千兵马守在小路,其他的主力守在大路和路口土丘上。
士兵们正在进行准备,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回头一看,只见鸡笼山上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黑沉沉的天空。
赵印选惊喜的叫道:“汪三将军动作好快呀!这才半个时辰不到,鞑子的大营就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