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得仁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挥手说道:“大帅慢走。”
金声桓点点头,转身出了中军厅,随即却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一路奔进自己的卧室,立刻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王杂毛这个狗日的,吃人肉吃的那么香,他还是不是人啊?”想起王得仁敲骨吸髓的吃相,金声桓又觉得一阵反胃,抱着马桶一阵干哕,但是除了些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快拿出去埋了,再把窗户打开,还有,给我倒杯水……”金声桓对亲兵吩咐一声,然后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连身上的铠甲都没脱,无力的倒在床上。
二十年前,他就是因为不愿吃人,才加入了农民军,没想到戎马半生,最后又回到了原点。但是金声桓知道,军心士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哪怕事后吐得干干净净,他也会继续在外人面前装成一个吃人恶魔。
亲兵送上一大杯白水,金声桓反复漱了漱口,才感觉好一些了,屋子里还是充斥着一股怪味,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大帅,要不要给您送一碗白粥来?”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道,白粥现在虽然是奢侈品,但军中还有一点最后的存粮。
“不用了,先跟我出去转转。”金声桓这会没有半点胃口,干脆决定去查哨,他整了整盔甲然后迈步出门,脸上的疲惫突然一扫而空,下一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那个威风凛凛,仿佛是铁打般的大将军。
一路向南门走去,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末日景象,百姓易子而食,饿殍腐尸随处可见,军队每天还有二两糙米的基本口粮,才维持着没有发生兵变,但是金声桓非常清楚,最后的一点存粮也即将耗光,如果援兵还不出现,城中很快就会不战自乱。
来到城门前,金声桓顺着马道登上城墙,意外的碰到了王得仁。
此刻的王得仁,和刚才大咧咧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独自站在女墙后,手扶垛口,探身对着城外不停眺望,火把照耀下,平日魁梧的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萧瑟的冷风吹过,仿佛间竟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来了?”
做了好几年的搭档,彼此都非常熟悉,王得仁只听脚步声,就知道身后来人是金声桓。
“来了。”
做了好几年的搭档,彼此都非常熟悉,金声桓没有多余的废话,站在王得仁的身边,一起向城外看去。
“又吐了吧?实在受不了就别强撑着。”王得仁淡淡说道:“其实没什么,我吃人肉的时候也觉得挺恶心。”
“那你每次还吃的那么香……?”金声桓诧异地看着他。
“我那也是装的。”王得仁说道:“不过我没你那么大反应,吃下去就不会再吐出来,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总不能糟蹋了一碗好肉。”
听他说的形象,金声桓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岔开话题问道:“不知道楚军现在到哪里了,鞑子今天有什么异常么?”
“是有些不对劲。”王得仁指着清军大营的方向说道:“鞑子今天太过安生,免死牌也收起来了。”
嗯?金声桓连忙向城下看去,四周积雪反射着亮光,虽然是半夜,也能看到城下的清军大营,果然,大营前面的免死牌不见了。
南昌城里断粮之后,清军在四门外竖了几块免死牌,每天抬来热腾腾的吃食,喊话诱降城中的守军,不过据说谭泰并不守信,城里有些军民百姓抗不住饿,缒城逃到清军大营,严刑拷打后,就被全部处死。
金声桓又对清军大营仔细观察了一遍,嘴里喃喃说道:“也许是楚军的援兵到了,鞑子抽调兵马拦截,才会这个样子。你看,鞑子的军旗是不是少了些?”
王得仁摇摇头:“我数过了,军旗还是差不多,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最好还是出城打他一下,就能摸清鞑子的虚实。”
“这个……”
王得仁建议再次出城逆袭,金声桓皱起眉头,犹豫不决。
城里两次断粮,士兵们每天只有二两糙米吊命,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体质严重下降,无论军心士气还是战斗力,都比平时差的太远,勉强出城作战,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