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既定,谭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却找不到问题所在,最后还是黄澍提醒了他。
“大将军虽然决意退兵,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大小总得打个胜仗,将来好对朝廷交代。”
“哎呀!是这么个理,我怎么忘了?”谭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叹口气道:“唉,本大将军征讨江西,损兵折将,寸功未建,真是愧对皇恩!这样吧,就命屯布儿相机而行,力争在撤退之前消灭岳州营,如何?”
“大将军英明!”黄澍赞道:“屯布儿连日猛攻,岳州营已经抵挡不住,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拼着再折损些兵马,也要将其彻底歼灭!”
谭泰深以为然,立刻派出快马,赶往屯布儿军中,给他两天时间,在撤退前一定要消灭岳州营。
下完这个命令,谭泰稍感轻松,虽然整个南昌会战失败了,但只要消灭了岳州营,就有了一块遮羞布,无论对朝廷还是多尔衮,都有一个交代,他自己和参战的十万官兵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黄澍察颜观色,劝道:“其实大将军不必担心,就算屯布儿不能成功,只要八旗劲旅及时撤回九江,江西战事就尚未了结,王师虽有小挫,却算不上战败。”
嗯?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不,很有点意思,大有意思!
谭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黄澍,眼中光芒闪动。
黄澍微微一笑,说道:“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可见攻城乃下策中的下策,为兵家所不取!王师围困南昌半年有余,旷日持久,所耗钱粮无数,士卒疲惫不堪,大将军已有退兵之意。”
这番话的切入点很刁钻,对南昌进行长期围困,满清高层都是同意过的,质疑这种战略上的部署,肯定会得罪一些人,但是,谭泰却从这番话里听到了别的意思,没有出言制止黄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动退回九江,和被明军赶回九江,是完全两码事!
黄澍见他意动,心里踏实了很多,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恰逢恭顺王湖广新败,南贼猖獗一时,汪克凡率十万众窜入江西,会同两广伪明援兵,贼寇总数渝二十万之众,敌我强弱之势骤然逆转!大将军与其连番激战,斩首数万,奈何南贼势大,不能杀尽!”
他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说道:“孙子又有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大将军为免陷入重围,暂且以退为进,撤往九江府再寻战机,怎能以战败而论?!”
嗯?很有道理呀!
谭泰眼睛眨个不停,努力消化黄澍这番高谈阔论。
他听不懂那些引经据典的理论,但但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简单说就是不明觉厉。最后的结论他可听明白了,打仗当然有进有退,要根据敌人的反应随时调整部署,我只是正常的战略转移,根本没有打败仗!
这样也行?
这些汉人官员果然都是老油条,深通做官的诀窍,明明打了败仗却说成胜仗,竟然还有鼻子有眼,听起来蛮像那么回事!
他站起身转了几个圈子,突然停下说道:“这倒也是个说法,只是我军先败于清江,后败于黄沙岗,南昌城下朱马喇又大败一场,前后折损了两万余人马,总兵刘良佐等将领阵亡,这么大的窟窿,只怕遮掩不住。”
没打败阵,哪来这么大的损失?
“呵呵,大将军多虑了!”
黄澍笑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军伤亡越大,越说明南贼精锐尽出,三军将士浴血奋战,杀身成仁,大将军应该详述其功绩,向朝廷请求抚恤表彰!”
谭泰瞪着眼,一时转不过弯来——刘良佐丢失黄沙岗,才造成现在的不利局面,这个家伙死不足惜,竟然还要为他请功?
更重要的是,全军上下都知道打了败仗,这样瞪着眼睛说瞎话,岂不是一戳就破,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还会落个欺上瞒下,谎报军情的罪名。
黄澍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大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两年前多罗贝勒博洛率军入闽,郑芝龙望风而降,几乎兵不血刃占领整个福建,但是多罗贝勒却向朝廷报功,福建大小数十战,斩首十余万,三军上下俱得封赏,没有一个人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