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巡抚吴景道也知道新野一线不好守,所以只在城中驻扎了几千兵马,然后大力修筑城防,把县城打造成一座坚固的堡垒,县城周围却没有太多的兵力。他的主力精锐,都布置在方城通道和南阳一带,首先堵住通往中原地区的通道,其次是尽量守住南阳城。
去陕西和洛阳的两条路,他只守住几个关键要隘,兵力比方城通道少得多。陕西是别人的地盘,犯不着重兵布防,洛阳虽然很重要,但是和南阳之间隔着重重大山,八百里伏牛山可不是夸张之词,明军如果一头钻进去,就等着在深山老林里饿死吧。
没想到的是,明军早就盯住了伏牛山。
到了新野之后,马进忠指挥步兵发起佯攻,新野城中的清军紧闭四门,如临大敌。明军两千名骑兵却转向东北,趁着眼下正是枯水季节,泅渡过白河和溧河,一天一夜疾行三百里,突破清军防线,从南阳和唐县之间的狭窄缝隙插进了伏牛山南麓……
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没有边际,两千名明军骑兵穿行在山间,长长的队伍就好像一队蚂蚁。
山路崎岖,士兵们早就下马,拉着缰绳慢慢前进。翻过一座山头,前面又出现了一座山谷,黑黝黝的树林密布,一道溪水从谷中趟出,看上去有些阴森。
“小李将军放心,这座山谷我们都走惯了的,可以通行马队,过去之后,就能把鞑子的追兵甩掉。”张其伦是伏牛山义兵首领,此刻义不容辞地充当向导。
“那好,走吧。”李来亨点点头,催马当先,向谷中走去。
现在的李来亨,已经完全脱去了青涩,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生的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子,相貌不怒自威。这几年的戎马生涯中,他在闯营中脱颖而出,屡建奇功,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和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并列,被任命为两千骑兵的主将,对河南发起奇袭。
山谷密林,不见天日,已经是农历二月中旬,林中还不时能见到冰雪残迹,满地都是厚厚的树叶,倾倒的树干,突兀的石块……沿着小溪,有一条根本称不上路的通道,勉强可以通行。
战马具有灵性,自己就会避开横在路上的树干和石块,遇到滑溜溜的冰面,它们反而比人走得更稳。开路尖兵把挡路的树枝砍掉,后卫部队扫掉马蹄印,两千骑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谷中。
“这个山谷可是兵家死地呀,太险了!要不要在这里打个埋伏,把吴景道的追兵吃掉?”张鼐追了上来,对李来亨提出建议。
“嗯,好倒是好,就怕他们不敢进谷,白白耽搁时间。”李来亨摇了摇头:“还是抓紧时间走吧,咱们带的粮食不多,别和这些小鱼小虾较劲了。”
张鼐是李自成的义子,孩儿兵出身,比李来亨大两岁,辈分也高一辈(李来亨是李自成的侄孙),但是他们两个年纪相仿,脾气相投,私人关系一向不错。
同为闯营的后起之秀,李来亨和张鼐堪称年轻一代的双子星座,但是能力上各有不同。张鼐武艺精熟,是冲锋陷阵的将才,李来亨少年老成,是统领大局的帅才,所以这次进兵河南,李来亨担任主将,张鼐却担任副将。
差不多快走到山谷的尽头,前面却是一道悬崖峭壁,一道白练倒悬而下,前面已经没了出路。
李来亨和张鼐微微一怔,张其伦却不慌不忙,带着大家一绕一转,拨开一片片树枝,从几块大石头里穿了过去,前面突然柳暗花明,露出一条天然的一线天通道。
“走吧,前面是老君山,再过去是五朵山,五朵山再过去是鸡角尖,然后就到了白石寨,离家不远啦……”
“几天能走到啊?”张鼐喊着问道。
“抓紧点走,差不多四五天吧。”张其伦头也不回,大声答道。
“从白石寨去登封要几天啊?”张鼐又问。
“那条路太远,还很难走,最少要八九天。”张其伦站住脚步,回头问道:“两位将军要打登封么?这条路有些地方太窄,过不去马的,还是往北去打洛阳吧。”
已经到了伏牛山,不用再怕泄露军事机密,李来亨答道:“路不好可以修嘛,洛阳九朝古都,天下名城,怕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