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柱把他的亲兵队派上来充当督战队,站在燧发枪的射程之外,不断挥刀砍杀那些动作迟缓的辅兵和长夫,大声催促其他人继续进攻,这些辅兵和长夫大多是被清军抓来的青壮,为了渺茫的求生希望,背着麻包一起向上拼命冲锋,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楚军的炮火打中。
“砰!”
徐囡囡听到开火的命令,立刻扣动扳机,随着一声异常响亮的枪声,他的视线被烟雾挡住,无法看到是否击中了目标,就匆忙退到后排,给同伴让出射击位置。
他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害怕他夭折,给他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小的时候经常遭到别人嘲笑,为此还和父母发过好几次脾气……清军入关后,徐囡囡的父母死于清军的屠刀下,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父母对他的一片疼爱之心,可是双亲已经尸骸无存,再也无法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从浙江一路逃亡到江西,偶然地加入楚军吉安营,当他领到写有徐囡囡名字的腰牌时,就流着眼泪暗暗发誓,一定要杀尽满清鞑子,父母家人报仇!
训练,他最刻苦。
打仗,他最勇敢。
徐囡囡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除了战友之外,鸟铳是他最忠诚的伙伴,几个月前,吉安营换装了新式鸟铳,他用这支枪已经打死了七个鞑子。
“刚才不知道打中没有?那个鞑子看样子呆头呆脑的,离得又那么近,应该没问题!”徐囡囡拔出腰间的报国刀,在枪柄上刻了短短的一道,一个“正”加一个“下”,总共八道,代表打死了八个鞑子。
把报国刀插回腰间,他开始装弹。
经过千百次枯燥的重复练习,复杂的装弹步骤在徐囡囡手下却异常流畅,不用任何思考和停顿,仅凭下意识的反应,就能在几个呼吸间完成整套步骤,而且没有任何疏漏。在进军南直隶之前的全营大比武中,他的装弹速度排在第二名,打完这一仗就要代表吉安营参加全军大比武。
将纸包里的定装火药抖入引药锅,合上锅盖的时候顺势手指一抹,把残药清除干净,避免走火的危险,下一步该向枪膛里装药了,他却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引药锅,体会着那种特殊手感带来的愉悦。
那里用树胶、生漆和丝绸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护垫,把引药仓周围包裹得严严实实,听士兵同志会的先生讲,这个垫子可以增强鸟铳的气密性,枪身上其他重要部位也有类似的改装,有些看得到,有些看不到,提高了鸟铳的射程和威力。
除了增强气密性的改装之外,这种新式鸟铳在很多细节上都变得更加完美,就像一架精致繁杂的西洋钟,让人一看就充满了信任感。徐囡囡非常喜欢这种新式鸟铳,它……不,她笔直的枪管就像英姿飒爽的少女,比傻大笨粗的老式鸟铳漂亮的多,枪管的内壁上没有任何毛刺和坑洼,标准化生产的枪膛可以保证连续射击三百次不会炸膛,就连不起眼的通条也变得更加轻巧,易于携带(火绳枪的枪管细长,所以通条也很长,一般嵌在枪身侧下方,由细致坚硬的木头制成,只有容易磨损的头部是金属的。)
还有一些专业性的技术改进,徐囡囡也不太懂,但他知道,这种新式鸟铳的射程和威力都提高了一大截,和楚军最初生产的燧发枪也差不了多少。他已经习惯了鸟铳的射击装填步骤,一度认为这种新式鸟铳比燧发枪更好用,但听说衡阳兵工厂对燧发枪也进行了改进,又把鸟铳拉开了一大截,把徐囡囡勾得心痒难耐。
“不知道打完这一仗后,能不能先给吉安营换装新枪,恭义营虽然是老大哥,但也不能太偏心,让我们用他们的旧枪吧……”徐囡囡一边琢磨着,一边随着军官的命令迈步向前,重新站在射击位置上,把鸟铳架上胸墙。
“瞄准!”
“开火!”
徐囡囡稳稳扣下扳机,再次快速退后,虽然还是没有看到是否击中目标,他的嘴角却翘起一丝微笑。刚才飞快地扫了一眼战场,清军的尸体增加了许多,几乎铺满整个山坡,却还是没能冲到战壕前。
山坡下,张国柱脸色铁青。
傅勒赫一语成谶,前面的一千三百人真的打光了,除了少数趴在地上的绿营兵之外,其他的战兵、辅兵和长夫非死即伤,全都失去了战斗力,当然了,无论怎么恐吓利诱,仍有许多士兵转身逃跑或者趴下躲避枪弹,不过他们死的更快,被自家督战队直接一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