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惜远未到而立之年,就出任四品黄堂的要职,当然想要干出一番业绩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吉安府实在太穷了,百姓们连肚子都吃不饱,缙绅大户也都过得紧巴巴的,各种宏伟的计划都无从实现。
如果把赋税减下来,他就可以发动当地百姓,兴修水利,平整道路,把农业和商业都搞上去,一步步实现良性循环,只要这一任知府的考评能够达到“卓异”,将来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前途无量。
汪克凡笑道:“先别拍胸脯,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走吧,咱们进城慢慢细说。”
“哎呀,是我疏忽了!”萧惜远自责地说道:“军门远来,当然应该先休息一下,这些俗务以后再说……噢,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军门,亭林先生和梨洲先生如今正在江西,明后两日就会赶到吉安府,特来拜见军门。”
汪克凡微微皱眉,问道:“哪个亭林先生?是顾炎武么?梨洲先生又是谁?”
萧惜远眼睛闪了闪,连忙解释:“哦,正是顾炎武和黄宗羲,学生口误了,在军门面前,他们还称不得先生……”
顾炎武和黄宗羲,再加上王夫之,并称明末清初三大儒,不过现在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在士林中已经颇有名望,但还没有后来那种宗师级的地位,在汪克凡面前称先生有点过分了。
(顾、黄、王这三位都是著名的“遗民”,晚年因为名气太大,满清对他们都挺客气,康熙帝再三诏征,想让他们出仕,被拒绝后也没有翻脸动粗。)
“无妨,当面我也会称他们先生的,基本的礼貌嘛,不过背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没头没脑的来一个梨洲先生,是在和我打哑谜吗?”
明朝的士大夫称呼繁杂,有名有字还有号,甚至还有好几个号,汪克凡军务繁忙,当然不可能把他们都记住,哪怕黄宗羲的名气很大,也对不上号。
萧惜远悚然而惊,躬身肃立,请罪道:“学生存着卖弄之心,犯了酸腐之气,还请军门责罚!”
“以后注意点就好,没那么严重。”汪克凡又和其他的官员聊了几句,然后一起离开码头,进入庐陵城。
在寅宾馆住下后,汪克凡一行洗漱用饭,萧惜远和熊心等人暂且告退。
出了大门,熊心不停找萧惜远说话,萧惜远却心不在焉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还在想着刚才那档子事?”熊心问。
“是啊,我今天在汪军门面前失礼,好些话说的也不合适。唉,说起来我还比汪军门大上几岁,怎么碰上事情还是这么毛糙,真是差太远了。”萧惜远一脸苦笑,他和熊心的关系其实一般般,没有近到说知心话的地步,但是这会儿太后悔,忍不住就想对人倾诉。
“哈,和汪军门比呀?那你肯定差得远喽!”熊心笑道:“汪军门可是统兵的大帅,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鞑子的亲王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都被吓的屁滚尿流,就算天崩地裂,也只当老天爷放个屁,你再练上三十年的养气功夫,也远远比不上!”
“哎,我也没想和汪军门比什么,只是恨自己不争气。”萧惜远也算见过世面的,和朝廷里的那些大佬相比,汪克凡的品秩不算太高,但他身上有一股领兵大帅独有的气势,不怒而自威,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以至于连连失态。
“放心吧,汪军门不会和你计较的。”熊心大咧咧地拍着萧惜远的肩膀,就像在安慰军营里的兄弟。
“真的么?真的没事了么?!”萧惜远和武将很少打交道,更别说这么亲密,不过这会儿满脑子都想着得罪了汪克凡,根本没有在意熊心的小动作。
“没事了,汪军门怎么说的?——‘以后注意点就好,没那么严重。’他既然这么说,这件事肯定就过去了。”熊心以过来人的姿态开解萧惜远:“以后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汪军门的性子很宽厚的,只要做好你的本分,其他的不用费太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