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吼,饱含怒气。
我震惊地望着他,心中渐渐明朗,“卫国国弱,灭亡是迟早的事,不是赵国,便是秦国,此乃天下大势,谁也无法改变。”
占南风静默得似已僵化,我轻挑眉心,“你只是二哥的谋士,何须为已灭亡十余年的卫国浪费心机?再者,复仇了又怎样?死去的人能够再活过来吗?”
复仇,因为赵慕而完全搁下;复国,本就是一个虚妄至极的梦。因此,我需要做的,就是不让自己被仇恨蒙蔽双眼,就是为皓儿谋前程。
占南风抬眼,近乎于哀求道:“只要你让秦王发兵,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我冰寒道:“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我。”
“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我不顾情面。”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冷沉的嗓音微含厉色。
“二哥,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你要我活在仇恨里?为什么你要我为了仇恨而牺牲快乐与幸福?”我站在他身后,凄苦道,“二哥,你自己活在仇恨里,十余年来一无所获,难道你还不明白,卫国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可能复国了。”
肩背僵硬,占南风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默不语。
我涩然道:“二哥,为何你不与我相认?”
双目冰寒,他哑声道:“公子渊已死,世上再无公子渊。”
我行至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二哥,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占南风目光微颤,伤痛犹在,令人惊心。他厉目瞪着我,一字字道:“我不是公子渊。”
“除非你摘下面具,否则我不信。”
“我不是。”
“你是!”我愤然低吼,“若你不是,为什么千夙喊你为‘公子’?若你不是,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若你不是,为什么三番两次地说服我复仇复国?若你不是,为什么让千夙入宫助我一臂之力?”
占南风转眸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我看见,他的双眼因水光晃动而温和悲痛,不再冰冷无情。我伸手揭开那张乌铁面具,嗓子微颤,“二哥……”
他僵立不动,闭上眼,任我揭开面具。
目光触及那被面具掩盖的半张脸的一刹那,我全身惊震,彻底呆化。
他的脸上,从眼角斜下来一条长长的伤疤,令曾经清俊的玉颜变得丑陋不堪,风华不再,自信不再,只能以面具示人。
我没有猜错,占南风就是二哥,就是卫国名闻天下的公子渊。然而,那伤疤是二哥刻骨铭心的锐痛,是一生的耻辱。因此,毁容的二哥变成楚公子翼身边的谋士占南风,潜伏楚国,为复仇、复国钻营多年,尽付半生。到头来,能否达成所愿也未可知。
恍然间,我明白了所有,感叹于二哥刻骨的家仇国恨,又不免为二哥的执念担忧。
“雅漾,二哥变得这样,你国破家亡,都是拜赵慕所赐。”二哥攫住我的双肩,激动道,“这一切都是赵国造成的,我们要灭赵,要复仇。”
“二哥,你一直活在仇恨里,我为你可怜。”
“混账!”二哥怒吼,目眦欲裂,“为了那个赵慕,你愧对父王,愧对列祖列宗,你不配当父王的女儿。”
“二哥,你醒醒吧。父王也不希望看到你变成这样,父王只要你好好活着,延续卫国王室子嗣。”我苦口婆心地劝道。
二哥勃然大怒,目光狠戾,“为了赵慕,你背弃祖宗,不思家仇国恨,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话毕,他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
我唤了一声“二哥”,颓然坐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