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极致,就在我快要失去神识时,肉体的撕裂一下子冲破了记忆的桎梏,一一复苏。
如烟,她已经死了。
如烟是我的大学同学,用她的话说,她与我,一见倾情,二见倾故,三见倾心。
初时,这当然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虽然性子温柔,但长相却有一点差强人意,是以,我便常常冷了脸对她,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每当我和其她的女生走近一点,她便立马横插一脚。结果,四年下来,她一直腆着脸做我的小尾巴,直到毕业那年一次酒后懵懂。为了担负起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我和她匆匆领了结婚证。
她说,阿晟,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我想,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直至遇到沈懿。
遇到沈懿,我才知道人生原来可以这样活着,渴求而肆意,自由而奔放。沈懿不仅能给到我所祈求的爱情,更能让我的事业步步高升,她的父亲监管着本市所有的企业。
从此,我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愉悦。为了表示我的浓爱痴情,我把保险受益人给了沈懿,但这远远不够,我想要给沈懿一个名分。而如烟却无论如何不肯离婚。
从口水战到冷战,我烦透了这个女人,我越发觉得她先前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的无理取闹简直不能令我容忍丝毫。
我希望她彻底消失在我眼前,再也不要抵挡我所要追求的幸福。起初,我悄悄地在车内排风口处洒了稀释的有机盐酸农药,混合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谁都不易察觉,甚至后来我把整瓶空气清新剂都兑了农药,只有这样,她每次开车时才能容易头晕,才能有所谓的意外发生。
终于那天,我跟踪至郊外,一直打电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我眼看着她连车带人一起翻进了那条臭气熏天的护城河中。护城河早已失修,平时极少有人来往,我很是放心。
一路上,激动不断的冲击着我那狂跳不止的心脏,不知是因了紧张还是因了喜悦。回到家,望着那个常年上锁的抽屉,我拿来老虎嵌子,一下子就撬开了。
这里藏着如烟的宝贝,她从不肯让我多瞧一眼。但打开后,里面只静静的躺着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两小时前的记录。
上面清晰的写着几行字,模糊了我的双眼:
阿晟,我想我不得不说声,永别了,我的爱人!请原谅我一直以来的纠缠与无理取闹,你知道我对你的爱,你可知我有多么的不舍?我被告知得了不治之症,只有半年的寿命,我多么想安安稳稳的陪你度过这难捱的半年时光,可是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终于,我如愿寻到了一颗美丽的适合你的心源,我已经交给了她,那个你深爱的沈懿。而我,会选择安静的离开,最近经常头晕的厉害,许是病情加重了。我想,是该意外的离开了。当我与你阴阳两隔的那一刻,你就会收到一笔高额的保险理赔费去做心脏移植手术。阿晟,原谅我隐瞒了你。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许是报应,看完笔记本我泪眼朦胧的挣扎起身,一不小心头狠狠的撞在了桌角边,昏了过去。
许是良知,醒来后我一直逃避着如烟死去的事实,逃避着沈懿的热情,私自抹去了那一段不堪的记忆。我从家中取了半瓶空气清新剂放到车内,却是如烟准备赴死前清空了车内物品所留,那些如蚁啃噬的疼痛,也便是这掺了毒药的缘故。
两行清冷的泪水缓缓从我眼角流出,手术刀在体内纠葛的酸痛还在折磨着我。闭上双眸,那个似是而非湿漉漉的背影终于清晰可见,却是如烟,她身上缠着护城河中各种各样的腥臭的水草,微笑着看我,所受的犹如凌迟之痛。
心一下子被掏空了。
不是小说里那种夸张的描写,而是,我的心,确确实实被人摘去了。我听到沈懿压低声音道,亲爱的,那个笨女人给的心源呢?
已经找到了买主,很快就能高价卖出了。
又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什么?他们是在说如烟找的那颗心源吗?沈懿在喊谁亲爱的?我极力想睁开双眼,可绞痛已使我的意识昏昏沉沉。
监管科不会发现这个心脏不吻合吧?我听到沈懿又小心翼翼的问。
放心,我已经处理过了。男人温柔的答道。
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和沈懿分手后跟了一个富婆去了国外了么?他不是已经去了国外一家著名的外科医院担任主任了么?沈懿不是和他一刀两断了么?种种疑惑困扰着我,我很想爬起来向她问个明白。
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个温热的东西放在了我的胸膛,我听到那颗心突突的蹦跶个不停。不久我就听到他颤抖着嗓音宣布:心源排斥异常,准备向亲属下病危通知单。
亲属……我何来的亲属?我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我唯一的亲人现在还静静的躺在那条又臭又脏的护城河中。
意识弥留之际,沈懿清晰妖媚温柔的声音远远传来,亲爱的,等卖了那颗心源,等拿到那笔保险金,就再也不用担心买不到那些你最爱吸的的白色的小可爱了,我爱你。
那男子依然颤抖着嗓音道,阿懿,我也爱你,我对你的浓爱痴情永不变。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侬绝!
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如烟湿漉漉的背影亦逐渐模糊,我知道,等待我的是永远不再觉醒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