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苑中的一株棠梨树，在风中残花渐落。一个个小巧可爱的青梨果在微黄的嫩叶中垂下。
我抄罢棋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天气微暖起来，阳光照得人直发困。
雏燕的叫声中，我看着石桌上的十九道纵横线愣神。
二哥又不知约我来做什么，我摇了摇头，轻笑着用手拢起石桌上的棠梨花瓣。
花瓣润白，像极了白子。我饶有兴趣的在天元放下一瓣，却忽然想起顾世言。
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执白子落在天元。我自嘲地笑笑，伸手拂落了花瓣。心中却是一阵钝痛。
我总是自诩没心没肺，但自从遇到了他，似乎心中的痛感也放大了千万倍。
“碧初。”耳边传来二哥熟悉的声音。
我有些不耐地回头，正想说话，却在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时把话都哽在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闪躲着目光看着石桌上的网格，我一直在躲着顾世言，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碧初，你不是总想和他下一局棋？如今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二哥挑着眉看我，眼角带着难以忽视的笑意，语罢便潇洒离开。
我暗暗叹了口气，家中，二哥是最明白我的，可是也总是多事。
“碧初……”他轻唤我的名字，声音低哑。
一段日子未见，他颓废了许多。越加清瘦了，眼窝深陷，也不见往日神采。
我心中一涩，转开目光，“既然来了，那就下一局吧。”我低垂着眉眼，把语气放的极淡。
石桌上的棋盒里，只见黑子，却不知白子到了哪里去。
我怔了一会儿，才看着他开口，“真是不巧，白子不知放到哪儿去了，恐怕今天这棋，是下不了了。”
他许久未出声，半晌长叹了口气，抬起修长的手指拢起石桌上的花瓣。
“无碍，用这个便好。”他笑的云淡风轻，但在我眼中却是分外刺眼。
我用力攥紧了衣袖，平息着涌动的心潮，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瓣，他依旧落在天元。我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和季清平的那局棋，我做了十年的准备。十年，我只有必胜的准备。”他面色平静，施施然道来，“到今天为止，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步步为营谋来的。只是……你却是个意外。”他抬眼看我，面上似有苦涩。
我顺着落下一子，却心不在焉，手也微微抖着。
“碧初，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没有把握能成为你一生的依靠。你明白吗？”他笑的牵强，手中的花瓣渐渐被碾碎。
“不用再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心中却骤然平静下来。
我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连横不断的纵横线。他要的，只是计划中，意料中。他情愿的是按部就班，遵循既定的路数走，他不愿意为我冒险。就像与季清平的那局棋，除了遇见了我，剩下的都是意料之中。
风吹落了天元的那一点洁白的花瓣，黑白交错间，我惶然，即使同在一盘棋中，黑子与白子，也不会有交集。
我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落花，微风中，我抱紧了双臂，忽觉有些冷。
“碧初……”他在身后唤我，声音有些哽咽。
我怔了怔，踏过满地的落花，终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