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窗上的水汽,渐亮的空中只剩下有型无色的半月,透着说不上来的苍白。
深冬,当第一寸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全身细胞就会开始变得颓废,所有关节不再灵活。
起床,自然就变成一件很磨蹭的事。磨蹭了半天,我才胡乱地套上好些件大袄开始了活动。
洗手槽在屋外弄堂的大走廊上,平时的洗漱或是什么需要用水的,都要上那儿弄。水龙头一字排开,老化的几个水龙头零星的滴着水。
隔壁家两个臭小鬼看我走了过来,故意地拿起水盆里的冷水来浇我。我没来得及躲开,大袄湿了一大片。我正准备开口教训他们,但是所有话被他们的大笑声所粉碎。
“无聊。”我假装很冷静,从炽热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音量只能勉强达到正常交流时听得到,对于早就从我眼前溜走的小鬼是绝对听不见的。
真是的,怎么就差点忘记了,这是我失去声音的第二个冬天。
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从未失去什么,却什么都可以拥有。在小孩子看来,失去声音是他们不曾拥有的,他们好奇的,同样他们也害怕。捉弄我无非就是他们的游戏,他们认为欺负一个哑巴,也就是比自己弱小的人,不会受到责骂,同时也是可以满足自己的。
大袄被弄湿的地方有一块毛巾正在擦拭它,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万安心。“又这么不小心。”
“你知道的,这不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是在解释大袄弄湿了不是自己的错,但或许更多的是在发泄失去声音不是自己的错。我用力地嘶吼,但是声音只是变得更嘶哑,更微不足道。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是……”
过度地撕扯声带,引起了我一阵急促的咳嗽。万安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希望我能好受一点。
从上个冬天到现在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仿佛一不小心,它就会从我的喉咙里被抽走。我无法大声叫喊,即便是叫喊,我的声音也只能勉强达到普通交谈时的大小。
我叫伊莫失,但我的人生并没有像我的名字那样璀璨,不是莫失,而是流失,或者甚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