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方老爷尚在世,爱女远远胜过爱子。
他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忧虑女儿时好时坏的身体,关注与之来往的每一位儿郎,对入宫的种种弊处了然于心,所以在皇帝出口试探,将令千金嫁与朕的五儿子扶风如何时,方老爷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以不敢高攀婉言谢绝,冒死为咳嗽不断的女儿,求来一份宫外的安稳。
本想亲自挑个好女婿,却在赶来长林看爱女时,下车撞见眉来眼去的二人,当时的方芸萝正在韩仪殊的携同下游玩归家一脸甜蜜,自母亲去世后她便鲜少露笑,平时对皇孙才俊更是不放心上,移居长林却同一个眼生的男子出行,方老爷已明女儿衷肠。
方家家大业大,要查清一个人的底细不费吹灰之力。
面对无财无权父母双亡的韩仪殊,方老爷虽无半丝清贫嫌弃,但也极怕女儿以后会衣食有忧,不同意与之为伍,“为民着想是好事,可不意味着你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萝儿乃方府掌上明珠,你一事无成家徒四壁,拿何给她幸福。”
一颗真心,倾尽所有,韩仪殊一穷二白,能做的不过是体贴入微呵护备至。
她喜海棠,他就树种满园,赠她整个春天,她不爱久居金碧辉煌的殿堂,他就牵马执鞭,带她浪迹天涯。
肺腑之言,诚恳之至,即便如此,紧握的双手仍被送客的令强行分开,那日之后,韩仪殊死守在宅门口,哪怕风吹日晒电闪雨打也毫不退缩,直到支撑不住倒在湿漉漉的地上,被路人抬到医馆救治,才暂停残忍的坚持。
就算是这样,依旧没有打动混迹官场的方老爷。
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一切,素来听话的方芸萝像被施了咒一样,变得大胆又固执,趁着天黑借丫环的掩护,成功溜到心悦之人的住处,望着床上萎靡不振的韩仪殊,眼泪扑簌簌直掉。
皇子扶清文武全才,五皇子扶风有情有义,哪个都不能开罪,无论方老爷作何考虑,韩仪殊最关心方芸萝的选择,“萝儿,如果必须二选一,你会站在哪一边。”
“我只要你。”
短短四字,承载着方芸萝的毕生,为了韩仪殊,她甚至学会算计,算计最亲的人,仗着爹爹百依百顺的疼爱,拿自己作筹码,闭门不出,不吃不喝,以绝食来抵抗达成目的。
本就体弱,加之患有咳疾,不遵医嘱新旧恶疾同时而至,方芸萝一躺便是五日,消瘦的身体,苦苦的哀求,再铁石心肠的人见此也忍不住会生出些怜悯来,更何况她从小到大未求过父亲什么。
折腾几天,伤的是女儿身,疼的却是亲人的心。方老爷查不出韩仪殊什么,想他背景干净,家世还算清白,拗不过为了求全诸多委屈自己的方芸萝,终于不再干涉韩仪殊的日日造访。
方兮盛听说此事,从京城策马扬鞭而至,对韩仪殊的一言一行千般看不顺,粗声粗气净是排斥,“不要以为老爹允你进出随意,你就可以无所顾忌,我只有芸萝一个娇弱的妹妹,你若不能尽快谋个一官半职,我定会竭力劝告爹爹,再给她找个好归宿。”
集万千疼爱于一身,富贵荣华尽享,那段日子是方芸萝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女研磨,男作画,一张张人像栩栩如生,逼真到方芸萝对托腮沉思传神的自己叹为观止,韩仪殊从旁凝视着她,眉眼带笑,明眸中皆是宠溺。
然而,好景从来都是不长的,就在方芸萝以为再无什么能够牵绊住她和韩仪殊时,乍然出现的沁筎,像把锋利无比的剑,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幽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