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芹姑?”
“与任何人无关!”
“你翅膀硬了,要飞了,是城里那个女人?听说背景吓人,你打算……”她几乎绝望嘶叫,“我们这些年,算是干吗的?”
“相互取暖!共同需要!”
“李子北!你浑蛋!”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向你承诺过什么吗?自作多情!今天是鸿门宴吧?你老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声名狼藉雁过拔毛,今天无端端出血,是何道理?我们有这样交情吗?前世今身,我们都在血海深仇里,怎么可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以为我是李建木吗?闻酒走不动路,那些莫齿难忘的过往,每一笔都记在流年的帐上,想要相逢一笑泯恩仇,除非我死!那些年之所以还可以和你们一家有些瓜葛,那就是陪你说笑逗你玩!时机不成熟,我在等,我在候!”
“你终于吐露出你的心声,你好阴险!”
“看看,词都出来了,你不是不识字吗?跟谁学的?”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识文断字?就你能写出个狗屁文章?你帮了李建彬一家这么大忙,人家怎不尿你?”
“李红霞,你给我记住:如果我今生就这样,也是我活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流尽最后一滴眼泪!”
“做梦想屁干,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吗?我不死能看到你后悔那一天!”她拧身决绝而去。
李建玉倚在草垛上,表情怪异看着我,李精树坐在矮墙边上,悠闲吹起了口哨。
“你不是和他穿连裆裤这么多年,他为啥不请你?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倒是请了你二哥,真是不打不相识,你就不失落?你歪好还挂着村会计一职,倒是外姓人田家兴成了坐上宾,李宜忠让人看不懂了!”李精树虽阴阳怪气,但道出实情。
“你怎么看?”李建玉的心正向打开的汽水瓶,往外咕嘟咕嘟冒汽泡。老不死的,真是根搅屎棍,哪壶不开不提哪壶,专拣人的痛点捏,怪不得在他很小的时候,李精妙就教育他:尽量远离这个人,他是唯恐天下不乱,象小木叉,喜欢两头挑,“管你什么事?多管闲事多吃屁!”
“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是不?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你二哥乐得屁颠屁颠的,他以为那是在请他,倍有面,岂不知那是李宜忠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他真正要请的是你的侄子,他拿掉有色眼镜,重新审视一下,才发现你侄子是块大料,他才不计前嫌,要不然,有你二哥什么事?看看李红霞你就明白了,李宜忠竟然默许他女儿的行为,想要送上这个顺水人情,看看,你就明白了,你侄子是个人才,不受胯下之辱,断了李红霞的痴心妄想,所以她哭得很伤心,真爷们!”李精树居然对我竖起大姆指,这回破了天荒,晚年的李精树活成妖精,看人论事,通透三分。
“难道他狗日真的发财了?”
“屁!古人云:闷吭大发财!他这样大张齐鼓,就是造个声势,这为他后面借钱,放了颗烟雾弹!真正有出息的李建彬夫妇请过谁?旁人不论:你大他请一回,就算请十回不大着吧?如果没有当年那个救济,说不定:他就步了曹真善后尘,也未可知!你呀,看人不行,你的侄子这一生:要么以凯旋结束,要么以悲剧告终,不可以象平常人那样,平庸过一生,这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他的风格!”
“怎么可能?”李建玉摇头,还有些不甘心,“你凭什么这样说?”
“他恩怨分明,不肯将就,宁缺毋滥,性格使然!他的结局,我是看不到了,或许你也看不到,但总有人能看到!”李子华当时正跑过去,“或许他能看到!”人贵有自知之明,李精树的确没有看到,1984年秋天,茶树长老时的一个夜里,他走了,他坐在矮墙后滤心的日子,看透了一切。
李建玉大为吃惊,想不到李精树晚年如此深邃,难怪初出茅庐的李红旗,闲暇时,喜欢去听李精树絮叨,经验需要从记忆的深井里汲取。
有关这个小篇章,还是李子昆告诉我的,他是李建玉之子,我们相友善,从年龄上讲:他是我哥,年长我三岁,他忠厚善良,在苦涩的婚姻里,苦渡三十年,修成正果,他忍了常人不能忍的,可入民间百忍堂,受了常人不能受的屈辱,所以他儿孙满堂,戴过绿帽子,可他以超常人的忍耐力,走过青年、中年,现已经步入老年,他的儿孙不计前嫌,在开枝散叶的情况下,尊他的老,夫复何求?
看来李建玉是认可李精树观点的,我的生活轨迹,正在顺着这个预言向纵深拓展,以至于四十岁之前:不婚不育。我多次与婚姻失之交臂,因为固守,所以贫穷,应当说:四十岁之前,顶着文学之名,并没有完整写出文学长篇,但从未辍笔,小到几行字,大到几万字,写不下去,是因为经验不足,没有写长篇的经验,但我写的故事,总是不断分权,尚未枝繁叶茂,就丢开,仿佛一切为了未来,《浮世苍生》是历时九个月独立成篇的力作,或许深度不够,投《当代》不中,《北门老枪》多达百万字,却在煞尾时,突然停止,一个细节让它搁浅,我痛不欲生,就写《青涩》,它是“流金岁月”四之一,一气呵成,之后写了之二《油腻》未完,重又写了《红旗,你能扛多久?》它是“流金岁月”外延和补充,目下已经达18万字,我想写完它,心中的激流如波浪翻卷,不吐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