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土匪呀?明抢!”
“爱问不问!”
“十五!”
“当我是要饭呢,还讨价还价!”李宜忠一抚袖子,要上车。
“你赢啦!”
“不是我赢了,是榨油机榨出来的,陈谷子种了不一定出,烂芝麻可以榨出油来!先付钱,后问,这是道上规矩,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酒你不请,就算啦!我也不能讹你!”
“你他妈讹我还少!”汪凤楠掏出几张石块钱,在手里攥着。
“你拿来吧,废什么话?”李宜忠几乎是夺过去的,还表情夸张,沾着唾沫,“一张,两张,三张!没错,拣要紧的问,我还有事!又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着!记着,翻身农奴可以把歌唱,你要不要听听?会听得你心碎神伤,不要小瞧了泥腿子,当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将老蒋八百万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他一边装钱,一边“徐徐徐”吹口哨。
“你他妈就得意吧,没见过你这样的,穷鬼托生的,对钱比你大还亲!”
“可不是?没这个王红能让你上?没这个,你个糟老子,凭啥糟蹋我闺女?说,说说!这也是生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把自己伪装跟情圣似的,你是吗?你的黑历史可以写这么厚,足够出一本书的!”
“你和李红霞说了吗?”
“必须说!”
“她同意把那孩子给我?”
“说得轻巧,十月怀胎容易吗?刚开始不同意,可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加之女婿胡乔从中帮忙,才勉强答应,你要把那四千块钱准备好!”
“这个没问题!”
“你老小子坐享其成,我是里外不是人!”
“这不是说好的事吗?我们还立了合同!”
“那份合同,见得了光吗?”李宜忠有恃无恐。
李宜忠闲锨深挖一下,汪凤楠哆嗦一下,当初一眼看透的土鳖,现如今如同刺猬,用手拿,会被扎,锋芒必露的刺,锋利无比。遇到对手了,除了赖皮,李宜忠身上有许多劣根性,以前怎么就没有现?这是个善于伪装的家伙,剥了皮才现:不是什么善茬。
李宜忠得了便宜,就立刻走得没影,他一个权力在握的人,咋就受这泼皮的气?七寸被他拿住。天下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等这事翻篇了,就不再与这等小人为伍,汪凤楠咬咬牙,他妈的,这是他命里的滑铁卢呀,躲不开,绕不过去,谁让他年轻时一个错误决定,毁了他一生?就算是为这个错误,补交了学费,那时意气风,多少女子他眼皮都不夹一下,后来怎么就在临时权贵面前折了腰?黄芝山劝过他,他鬼迷了心窍,哪里听劝?在瑟缩抖里,对最后斜阳瞅一眼,掉头而去。
父亲的话,是在极端生气情况下说出来的,到底真实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合情且合理,如果真是车西洋杀的李默海,车西洋也死了,两位健在的当事人不会承认,谁也无可奈何?这里头可没他李默海什么事,他雨夜去哪儿干什么?另有所图?图什么?那把遗留在现场的豆子?记忆如同沸沸扬扬的碎片,不断翻转降落,不喜江娇,独爱薛萍,为啥?他也分析不出来,感情这东西,是莫明其妙的,不能用道理去解释,江娇不赖,且主动向他溢情,他怎么就波澜不惊?李宏图象只肉虫,顺着坑坑洼洼向远爬,似乎象找到合理的出口,可怎么也找不到,薛萍人不算美,甚至比不上江娇,但灵魂有趣,和她在一起谈话,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所以只要回家,就一定去那个有薛萍的地方,他这属于典型的咸操萝卜淡操心,李默海的破事,与他可干?人们早已经选择遗忘,他还有心思去更正已经定论的东西,真是无聊。
李宏图觉得自己成了木偶,很多时候机械动着,且喜欢听命去别人,父亲的许多决定,都是动物式的浑蛋,他知道该怎样操作,可他就是不愿意听命于心,一味迎合父亲,这一点,他不如李红旗,他恨过自己窝囊,不是不想挣扎,而是害怕挣扎的后果,他所有事,都可随大流,只有在撬动薛萍这件事上,他固执到执着的地步,谁都不看好这事,他却一直坚持,脑袋的确让驴踢过。
二千斤黄豆眼见要见缸底,应当说该挣的钱挣下了,可是李宜忠却说没有钱,那钱哪里去了?赊的黄豆,这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的事,怎么会没有钱?张四虽不好意思提,他一来到豆腐房,李宜忠就把他拉一边,给他鬼吹灯,“不要怕,张四,放心好了,你几时见阎王少过小鬼钱?你那黄豆有多少我要多少,你看我这豆腐房,全部现代化,你见我几十推磨磨豆腐?有几个老板也欠着我钱,可是一时周转不开,我也不能逼人上吊不是?生意还要做,钱还要欠,有坟我可以看着哭,如果没坟了,我怎么哭?这么跟你说:你下次给我送黄豆,我一并给你接了,那一家一户做豆腐的,敢买你这么多豆子?五十斤都是多的,你看看:那小窟窿里,能掏出大螃蟹吗?你做他十回生意,买你5oo斤散虬,你一进这么多豆子,要销到猴年马月?我销你多少豆子?我一个月下来,如果开足马力,一万多斤豆子,开玩笑,一万多斤豆子,挣不出你两千斤豆子钱?别三天两头上门,这脸皮还要不要?”李宜忠在自己脸上轻拍几下。
“李老板,我知道你财大气粗,可大树底下有大荫凉,小树底下有小荫凉,我这可是小本生意,一家子人就指它过活!”
“行啦,别哭穷啦!抓紧回家,套上驴车,把豆子给我送来,我光一个月下来的豆腐渣,都不止你这几个钱,你还给我挑三拣四的,这一带喂猪人家,哪个不用我家豆腐渣,我象你一样小气了吗?过完年,你就算整汽车拉来,我都不要了,开大船,跑货运,比这个来钱,人还不累,要来抓紧,不来我找别人,后面可一行人在排队,他们巴不得你不送来,为啥你不知道?你是厚道人,我不能欺负你不是?”李宜忠在他肩上拍几下,送他出门,“回见,张老板!”
“李老板,你说话可一定算数!”
“骗你我是小狗!”挥手让张四退回,怎么?老子偶尔当一回小狗,不算丢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淮阴侯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人活到没皮没脸,才算活出个人样。
“大,你真有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