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筒子楼,叶芸哪怕不?出门,也要?去水房、去浴室,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而这段时间,叶芸的世界缩小到只有十几平,她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扇门之外的世界正在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桃李年华,正是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的年纪,再一次被迫关进命运的枷锁,只不?过这一次,是她心甘情愿囚禁自己。
在?这样的束缚下,叶芸萌生了一个灵感。她要做一款金属皮扣的腰带,系在?冬衣外面,皮质随性,金属硬朗,腰线以下膨出优雅。冬天的外衣并不?具备美感,不?像夏天款式多样,她试图摆脱老式臃肿的冬衣,用束缚展示女性的曲线美。
这样的想法诞生后,她需要?和?方丽珍见一面,确定版型和?缺少?的辅料,她托白闻赋回去的时候捎话给方丽珍。
很快,白?闻赋带回了消息,翌日?下午方丽珍会在?邮局门口?同她见面。
再次踏出家门,阳光透过薄雾洒向大地,微风轻拂着金黄的叶子,飘飘零零摇晃在?半空。叶芸停下步子用手接住,叶子轻落在?她的手心里,痒痒的,又再次被风吹走,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什么趣事,却让她眉梢染了笑意。
她到的比较早,站在?街头等了一会。同样的街道?,同样的景色,却恍若隔世。从?前去供销社,这条路是必经的,来来回回那么多次,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如今光是站在?这里,看着来往的人群,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方丽珍还没到近前,就对叶芸招手:“不?好意思啊叶裁缝,我?来迟了。”
叶芸转过身?,露出浅笑:“是我?来早了。”
“别站着说,去前面石凳子那。说真的,昨日?白?闻赋来找我?,我?还挺意外的,我?以为你没心思管我?那件衣裳了。”
叶芸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不?会的,我?答应过你。”
她们在?不?远处的石凳子那停下,叶芸再一次精细地给方丽珍复了尺,把还需要?的辅料写下来递给了她。
“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去裁缝店了,有些东西不?好找,你要?是能找到,就让闻赋带给我?,找不?到的,你可以去张裁缝那问问。”
方丽珍叠好单子,放进上?衣口?袋中。
“行,只要?你还肯帮我?做,这些东西我?来想办法。”
叶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方丽珍,轻声问道?:“他家里这阵子怎么样了?”
方丽珍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你是想问他家老二的事吧?”
叶芸落下眼睫,听见方丽珍长叹一声:“他现在?都不?怎么来家,那天你们在?楼下闹过后,他哥回去说要?带他上?医院,大家说他有病,他可不?就神经了。我?听说那天他哥前脚刚走,他夜里就跑出门了。”
闻斌的情况显然需要?医疗干预,先不?说以国?内的医疗条件,对这种病到底有没有医治办法。单就说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闻斌并不?觉得自己病了,也没有办法接受别人说他精神出了问题,要?说服他走进精神科门诊,目前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
叶芸皱起眉:“他跑去哪了?”
“现在?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也不?着家,连班都不?上?了。隔三差五还把几个不?着调的人往家里领,你婆婆”
方丽珍说到这止了话?,意识到叶芸和?老二这关系不?能叫婆婆了,又突然想到她跟了老大,还得叫婆婆,凌乱中,她改了口?。
“佟大婶子被她这个二儿子折腾得够呛,他一带人回去,家里就鸡飞狗
跳的,没一天安生日?子,只能指望老大回去,她才能喘口?气?。幸亏你现在?不?住那了,前阵子公安员都找上?门了。”
叶芸心口?一沉:“怎么回事?”
“老二在?外面惹了事,公安员上?门抓人,从?家里被带出来的时候,他身?上?还有血,把我?们都吓死了。说是他跟人在?外面打架,他大哥赶过去处理,赔了不?少?钱才跟对方谈和?。”
叶芸的胸腔被无形的阻碍堵住,就连呼吸都变得短促。
“是上?周二的事吗?”
方丽珍想了想,回她:“这么说好像是周二,那会儿我?家他刚下夜班。”
难以言说的酸涩冲破咽喉,叶芸的眼神有片刻地失焦。
白?闻赋提出跟她在?一起时,还在?顾虑他那段不?清白?的过去,会不?被接受。他尝尽人间冷暖,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所以拼了命也要?将自己的亲弟弟送上?一条康庄大道?,让他能够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然而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用命给闻斌换来的前程,被他亲手毁了,看着他一天天堕落下去,她明白?过来那天夜里他的反常。
叶芸和?方丽珍道?别后,恍惚地往回走,街上?吆喝的摊贩,哄闹的孩子们,追逐的小狗,这一切都不?再能引起她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