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第二个洞口。这个洞口中也有不小的水流流下,但高度却几乎只比他掉下来的洞口低一点,他根本不可能上去。一股绝望的巨浪先淹没了他,将他的脑袋清空了片刻,但他没有放弃。
接着,在他四肢的肌肉抽筋前,他真的找到了第三个出口。
他庆幸又悲哀,这不是努力的结果,而可能是有人在天上眷顾他。
那个高过湖面不到一米的洞口就在他右手边,之前肯定是因为紧张错过了。他不敢在拼力,怕三衰力竭。
他调整呼吸,在扭曲的颤抖中找到一丝平衡,让肢体放松,慢慢朝洞口靠近。他现在唯一的祈求就是那里是个出口而不只是个洞窟。
接近后,他便尝试爬上去。好在洞壁与缺口之间并不是十分光滑,而且他在水面下找到了一处可以踩塌的突起,在深吸几口气,蓄出最大的余力后,一跃冲出水面,手指肚刚好抓住了洞口边缘。
他在湖水上嘶吼着,用尽每一颗细胞中的每一点能量将自己的身体拖了上去。他手指好像要断掉,膝盖被洞口边缘磕了一下,包裹全身的寒冷削弱了他的承受力,他发出凄惨懦弱的嚎叫。
洞口狭小,连容纳张豪这十几岁的孩子坐起来都不够,他只能趴在里面。携带冰冷毒药的水流从张豪的皮肤、工作服还有头发上一点点滴落,很快聚成了一小摊水池。张豪往前爬了一点。
五十个呼吸间,张豪差一点睡着。一百个呼吸后,他挣揣着开始蠕动。他尚且存留的意志做出了此时唯一能做出的决定:继续朝前爬。
头灯的光变弱了一点,但足够照亮身边,持续给他唯一的希望,他上去后一定会找到生产这家头灯的厂商,写上一万字的感谢信。当然,如果他能上去的话。
他也许爬了十分钟,也许更久。不过最后,在这狭窄洞口的尽头,他又遇到了一条地下河。
他并没有过多失望,因为这一路一直有个思维在自顾自帮他思考,如果他死在这下面,那么也一定要死在一条河里。
这样,他的身体可能会顺流而下直入地心,那绝对是个不错的墓地。
但每每到绝望之时,一股不知从何涌起的求生本能就会不断催促他继续思考。
他抢夺过大脑的控制权,翻看起如画布一般呈现在想象空框上的地图,一副地下溶洞已探索区域的全景25d地图。
这副地图他曾在‘桃子’内的巨大幕布式显示屏前驻足欣赏良久,不过那上面有太多的标记,太多的名称,太多的颜色,他满眼混乱却什么都没记住。
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壁虎闲聊时跟他说过的话。
壁虎说:“这坑底下面的地下河有的可能通向无底深渊,不过有一些可能形成了一条环路,就像城市中的高速环线一样。可能你在这里尿一泡尿,隔着十几米的洞壁另一边,或者几百米外的另一个洞窟中的矿工能闻到你的尿骚味……这里有的河床上下距离不到三米,某个曾来勘探过的地质学家说也许再过几十万年,这下面的许多地下河就会交织到一起,到时候不仅会形成全新的更大的水路,而且也许会有更大的地下湖出现。别太信,那群人说起几十万年就好像他们谈论自己再床上能坚持多长时间一样随意。”
当时这话张豪完全是当笑话听的。二五百兄弟也说过,壁虎其实没什么幽默感,他的比喻往往非常尴尬。
但此时,男孩巴不得记起壁虎讲过的所有笑话,好让自己能轻松一些。
就在眼前这无息无止的流水即将将他的灵魂冲走时,头灯那低了半度的光亮在流动的水面上照到了什么反光物。
他能一眼辨认出来,是因为反光要比河流的泛光更亮。他立刻倾注所有注意力去观察,只见一张口香糖的锡纸包装摇摇晃晃地从面前流了过去。
刹时,无数想法从脑海中掠过,一开始很混乱,这东西是顺着哪里飘来的?环通的暗河网,城市中的高速环线,壁虎的笑话……
不过很快,这些线索就汇聚到了一起,汇聚成一个圆环,首尾终于接上了。
张豪毫不犹豫纵身跃下了暗河。
他决定亡命一搏,跟着那张锡纸,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它能将他从这里带出去。